
“期待許久?”
蘇暖終於開口。
聲音很輕,像一縷隨時會散在風裏的煙。
她不由得看向這座小院,一磚一瓦,一草一木都是顧清嶼為她親手布置的。
那株高大而突兀的古鬆,是他親自命人從百裏外的山寺請移而來,費了無數人力物力。
隻因丞相家的女兒同他多說了幾句話,他擔心自己生氣,又聽聞古鬆有安神靜氣之效。
廊亭上掛的琉璃燈,是江南工匠耗時三月所製,她怕黑,他便耗巨資掛滿了整個庭院。
院子裏的花圃也是他親手所種,為了讓她能日夜嗅到花香,即便是寒冬臘月,這些花也嬌豔欲滴。
這些,都曾被整個京城的百姓和世家津津樂道。
原來,都是假的。
這棵樹,這些燈,這座精美別致、張燈結彩的院子,從頭到尾,都不是為了她蘇暖。
是為了葉青青那句軟語溫言的期待。
是為了成全葉青青想要與他共度的良辰佳節。
是為了他顧清嶼,在全京城百姓貴族中,維持他情深義重、體貼入微的良婿形象。
蘇暖看著他,這張臉曾讓她在無數個瞬間心軟動容。
如今看來,卻隻覺得模糊,陌生,甚至有些令人窒息的可笑。
“顧清嶼。”
她聲音嘶啞,卻異常清晰,“鬆樹下埋著的,除了葉青青的玉佩,還有什麼?”
顧清嶼眼底驟沉,“你胡說什麼?”
“是我們的孩子。”蘇暖打斷他,聲音冷冽,“那個七個月的早產兒,根本就不是死胎,而是你活生生憋死的!”
“蘇暖!”顧清嶼厲聲,“你瘋了不成?!青天白日,在這裏說什麼胡話!”
“我都看到了,為了求你和葉青青的姻緣,不惜害死我的孩子,還用鎮魂符把他壓在樹下!”
她苦笑,“顧清嶼,你有沒有心!”
聽到這話,葉青青像是受了極大的侮辱,神態悲憤:
“阿暖,我知你失去孩子悲痛,你怨我我不怪你,這一年裏,我和侯爺都小心著你的身子。”
“可你千不該萬不該,說出這種話汙蔑我的名聲,傳出去讓別人怎麼看我和侯爺?!”
“關心?”
蘇暖赤紅著眼睛看向她,“葉青青,你心裏怎麼想的,你自己最清楚!你敢發誓嗎!”
葉青青的臉色“唰”地白了。
她身形一晃,看向顧清嶼,“侯爺,昔日你兄長在世,是做出很多對不起你們的事,我一直心存愧疚。”
“我雖出身不高,卻也知廉恥,懂人倫,豈會做傷天害理之事!”
聽到這句話,過去在眼前一閃而過。
顧清嶼上前一步,擋在葉青青身前,對著蘇暖厲聲道:
“夠了!你看看你現在像什麼樣子!青青她是你嫂嫂,一向溫良恭儉,你豈能口出如此惡言!孩子的事是意外,誰也不願見到!你莫要再執迷不悟,遷怒他人!”
蘇暖還欲爭辯,葉青青忽然捂著臉跑出去。
變故就在此刻發生。
前院忽然衝過來一條瘋狗,一眾下人在身後追趕。
瘋狗眼睛通紅,朝著葉青青的方向撲過來。
“嫂嫂!”
顧清嶼臉色大變,衝了出去。
葉青青跌坐在地,臉色蒼白。
“孽畜!”
他厲喝一聲,抬腳便狠狠朝那野犬踹去!
它被踹中腰腹,發出一聲淒厲的哀嚎,眼睛裏充滿恐懼與痛苦。
下一秒,蘇暖看到下人們的耙子快要砸在大黃的身上。
她連猶豫都沒有,直接撲上去。
“啊!”
下人們來不及反應,耙子尖銳的前端刺進蘇暖的後背。
被她護在身下的大黃發出痛苦的低吼,不停地舔著她的臉。
見到這一幕,顧清嶼瞳孔狠狠一縮。
“來人,把這隻狗拉出去打死!”
“不要!”
蘇暖掙紮著抱住它,“大黃它性情溫和,一定是受了刺激才會這樣!”
“讓開!”
見她竟護著它,顧清嶼火冒三丈,“還不動手!”
下人們為難地看著蘇暖,“夫人,就是一隻畜生而已......”
畜生?
蘇暖看向顧清嶼,他懷裏抱著葉青青,眼裏冰冷厭惡的情緒刺痛她。
這隻狗明明是他帶回來的。
顧清嶼對狗毛過敏,可得知自己曾經養過一條黃狗後,特意讓人尋了一條一模一樣的。
可現在,為了葉青青,他卻要打死它!
蘇暖死死抱住瑟瑟發抖的大黃,臉上沒有絲毫血色。
“顧清嶼,狗既然是我養的,傷了人我替它還!”
說著,她奪過侍衛的刀,狠狠往自己肩部一刺。
“暖暖!”
顧清嶼怔住。
接連兩次手傷,蘇暖隻感覺頭暈目眩,昏過去最後一秒,是顧清嶼慌忙跑過來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