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些日子以來,蕭頌確實待我極好。
他日日相伴,為我揉捏浮腫的腿腳,夜裏我稍有動靜他便醒來探問,體貼入微。
可那倒計時卻仍在悄無聲息地減少著。
這說明他和柳燕茹私奔的計劃,還在繼續。
孕中多思,加上那懸在頭頂的倒計時,攪得我心緒難寧。
這日,我去禦花園散心。
剛走到假山旁,忽聽草叢裏“簌”地一響,一條青綠色的蛇猛地竄出,昂起三角頭,衝我“嘶嘶”吐著信子。
我驚得愣在原地,身邊的彩月反應極快,一把將我推開。
“娘娘小心!”
那蛇一口咬在了彩月伸出的手臂上。
彩月痛呼一聲,臉色瞬間煞白。
好在我及時幫她綁住傷口,毒素未及擴散,彩月總算撿回一條命。
蕭頌聞訊匆匆趕來時,侍衛已將那蛇打死。
太醫驗看後,跪地回稟:“殿下,是劇毒的竹葉青。”
查來查去,線索斷在柳燕茹院裏一個小太監身上。
他前日去過禦花園庫房,管蛇蟲的是他同鄉。
沒有鐵證,無法坐實。
柳燕茹聞訊趕來,也不跪,就那麼直挺挺地杵在蕭頌麵前,嚷道:“殿下!這是哪個黑心爛肺的誣陷我?”
她眼神轉了個圈,直直看向我,那意思不言而喻。
“臣妾就是個直腸子,沒那些彎彎繞!沒那本事,也不屑幹!”
說著,她一把抓住蕭頌的衣袖,用力晃了晃:“蕭頌!在杏花村的時候,我是怎麼對你的?難道你要疑心我?”
聽到柳燕茹直呼其名,蕭頌的臉色徹底沉了下去。
他猛地將衣袖從她手中抽出,冷聲道:“來人,柳側妃粗鄙無狀,屢生事端,即刻遷入漱玉齋,沒有孤的命令,不得踏出半步!”
侍衛上前拉她,她竟還想掙紮,被死死按住。
被拖走時,她猛地扭過頭,死死剜了我一眼,眼底極快地閃過一絲刺眼的得意。
我心中那股怪異的感覺越來越濃。
蕭頌對柳燕茹的態度,似乎一次比一次不留情麵,可他頭頂的倒計時為什麼仍在繼續呢?
這不合常理的矛盾,像根刺紮在我心裏。
漱玉齋是東宮最偏遠冷清的一處角落,緊挨著平日裏少有人走的側門。
於是,我悄悄吩咐了最信得過的內侍,讓他暗中留意漱玉齋的動靜。
許是白日受了驚嚇,這晚我不停地在做噩夢。
深夜,我從夢中驚醒後,渾身冷汗涔涔。
蕭頌立刻緊緊抱住我,力道大得讓我幾乎窒息。
“別怕,誰敢動你和孩子分毫,我定要他以命相償。”
他眼眶發紅,環抱著我的手臂在微微顫抖。
這一刻,我幾乎又要相信他的真情。
就在這時,殿外響起更聲。
可子時的更鼓,偏偏在此刻沉沉敲響。
我抬眼,看見蕭頌頭頂那猩紅的數字,輕輕一跳,又減少了一天。
這一瞬間,仿佛有一盆冰水把我從頭澆到腳。
我躺在蕭頌的懷裏,閉著眼睛,卻久久無法入眠。
電光石火間,我忽然想通了其中關節。
蕭頌是皇後唯一的兒子,他若拋下一切與柳燕茹遠走高飛,皇後娘娘如何承受?皇室體統何存?
所以他要哄著我,要我平安生下這個孩子。
隻要嫡長孫出世,皇室後繼有人,他便都有了交代,屆時......他才能走得“安心”。
可我豈能坐以待斃?
難道要眼睜睜等著他們在我的產子之日雙宿雙飛,讓我和孩子淪為全天下的笑柄?
我輕輕翻了個身,背對著身旁已然熟睡的蕭頌。
黑暗中,我的眼神一片清明冷寂。
手在錦被之下,緩緩覆上高高隆起的小腹,感受著裏麵那個小生命偶爾的律動。
孩子,別怕。
娘定會為我們,搏出一條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