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晚之後,我變了。
不再去管蕭頌頭頂的那行倒計時。
他送來的補藥我照喝,他說的話我笑著應。
我摸著肚子,一天天數著日子。
終於等到倒計時還剩三十天時,我在湖邊“偶遇”了柳燕茹。
遠遠看見我,她腳步一頓,目光落在我高高隆起的腹部時,眼睛瞬間通紅。
不知想到了什麼,她猛地別開臉,扭頭就想往回走。
我一步上前,直直攔住她的去路。
“妹妹,走得這麼急做什麼?”
我微微側身,將孕肚更明顯地展露在她眼前,聲音不疾不徐:“你瞧,孩子又在動了。你不想摸摸嗎?這裏麵,可是殿下最珍視的嫡親血脈。”
她身體幾不可查地一顫,仿佛被針刺到。
我看著她驟然蒼白的臉,刻意惋惜道:“對了,聽聞妹妹當年為了救殿下,落下了病根,再也無法......唉,真是天意弄人。這為人母的滋味,妹妹怕是永遠無法體會了。”
聞言,她手指猛地攥緊裙擺,似乎在竭力壓抑著什麼。
我故意又湊近些,聲音壓得隻有我們倆能聽見:“說起來,你也真可憐。”
“陪他吃過那麼多苦,傷了身子,再不能生育。如今呢?他夜夜宿在我這兒,我懷著他的嫡長子,將來這孩子是要繼承大統的。你算什麼?”
她猛地抬頭,那雙眼睛紅得幾乎滴血,死死地鎖在我臉上。
見狀,我繼續添火:“你不過是他養在東宮的一隻雀兒,高興時逗逗,厭了就——”
“你閉嘴!”她突然尖叫起來,伸手推我。
我等的就是這一刻。
在她手碰到我衣袖的瞬間,我驚叫一聲,整個人向後倒去。
丫鬟們尖叫著撲上來扶我。
我捂著肚子,臉色蒼白地蜷縮起來:“疼......好疼......”
場麵亂成一團。
蕭頌來得很快,他衝進來一把推開呆住的柳燕茹,將我從地上抱起來。
他手在抖,聲音也在抖:“傳太醫!快!”
一路飛奔回寢殿,他緊緊握著我的手,一遍遍說:“別怕,知宜,我在,我在這兒。”
我抬眼看向他頭頂。
那行倒計時在劇烈閃爍,從【三十】跳到【二十九】,又跳回【三十】,最後瘋狂閃動,像壞了一樣。
有希望嗎?我能賭贏嗎?
與此同時,小腹傳來撕裂般的劇痛,溫熱的液體湧出。
彩月尖叫出聲:“羊水破了!娘娘要生了!”
生產折騰了整整六個時辰。
我疼得神智模糊,汗水浸透了鬢發,仿佛在鬼門關前反複徘徊。
恍惚間,聽見蕭頌的聲音隔著門板傳來,焦急又溫柔:“知宜,堅持住!我就在這兒,一直陪著你!”
外間似乎還有別的動靜,隱約聽見皇後慈和的聲音:“頌兒待知宜真是沒話說,這般守著,可見是真心實意。”
皇帝也低沉地應和:“太子仁厚重情,是東宮之福。”
我聽在耳裏,隻覺得真是諷刺。
可下一波更劇烈的陣痛猛地襲來,幾乎要碾碎我的骨頭,讓我再也無暇多想。
不知又掙紮了多久,在我幾乎力竭之時,身下一鬆——
“哇——!”
一聲嘹亮清脆的啼哭,拉回了我的思緒。
孩子終於平安落地。
穩婆連忙朝著門外高聲道:“恭喜太子!賀喜太子!是位健壯的小皇孫!”
蕭頌衝進來,眼眶通紅。
他顫抖著手摸了摸孩子的小臉,又俯身親我的額頭:“辛苦了,知宜。”
燭光溫暖,將我們三人籠在一處。
一股暖意蔓上心尖。
我艱難地伸出手,想觸摸蕭頌溫柔的眉眼。
就在這瞬間,他頭頂那行倒計時,毫無征兆地輕閃了一下。
我的心高高提起。
難道......我真的賭贏了?
然而下一秒,“啪”的一聲輕響。
數字歸零了。
變成一個大大的、血紅的【零】。
我的心徹底沉到了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