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餘笙嫁給了一個天之驕子。
許斯禮,許氏集團最年輕的掌舵人,身高腿長,容貌俊美,是圈內無數名媛趨之若鶩的對象。
但他有緘默症,從結婚那天起,他就沒和餘笙說過一句話。
結婚第一年,家裏起火,火苗舔到窗簾時他就看見了,可他沒有喊她,任由她在睡夢中差點被濃煙嗆死。
結婚第二年,她在花園插花,花瓶從高處砸下,他就在對麵看書,看見了,卻隻是抬起眼皮看了一眼,然後繼續翻頁,無視花瓶砸在她頭頂,鮮血直流。
結婚第三年,她開絞肉機給許斯禮做他最愛的獅子頭,絞肉機聲音大,她聽不見別的動靜,於是告訴他:“如果有人來,提醒我,我好關機器。”
他點了點頭。
她埋頭處理食材,沒注意到父母提著大包小包來看她,也沒注意到二老笑嗬嗬地走進廚房,想幫忙。
更沒注意到母親的手,不小心碰到了絞肉機的邊緣。
“啊——!!”
慘叫聲被機器的轟鳴蓋過。
父親撲過去想拉母親,可機器將他也連帶著卷了進去,血肉飛濺。
餘笙終於感覺到不對,回頭——
“爸!媽!”
淒厲的尖叫劃破空氣。
可已經太晚了。
而許斯禮,就站在廚房門口,靜靜地看著這一切。
從始至終,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沒有提醒,沒有阻止,甚至……連表情都沒有變一下。
葬禮上,餘笙一身黑衣,哭得幾乎昏厥,她看著父母並排的黑白照片,隻覺得天塌地陷。
她轉向始終沉默站在一旁的許斯禮,抓住他的手臂,指甲幾乎嵌進他的西裝布料裏。
“為什麼……許斯禮你告訴我為什麼!你看到了對不對?你明明看到了!你哪怕喊我一聲,哪怕就喊一聲餘笙!我就能早點關掉它!我爸媽就不會死!為什麼你連一個字都不肯說!為什麼啊!”
許斯禮垂下眼眸看她,那雙向來深邃平靜的眼睛裏,依舊沒有任何情緒。
他任由她撕扯、質問,像一尊沒有生命的完美雕塑。
周圍的人連忙上來拉開餘笙,低聲勸慰。
“餘笙,節哀順變,別太難過了……”
“斯禮他也不是故意的,他有那個病,說不出話啊。”
“是啊,緘默症,他控製不了的……”
不是故意的,他有病。
餘笙聽著這些話,隻覺得心臟被反複淩遲。
是啊,他不是故意的,可她的父母真真實實地死了!就死在他的沉默麵前!
就在這時,許斯禮口袋裏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他拿出手機看了一眼,素來平靜無波的眼底,竟幾不可察地掠過一絲漣漪,那細微的變化,沒能逃過餘笙死死盯著他的眼睛。
然後,他低頭在手機上打字,打完,將屏幕轉向餘笙。
「抱歉,我突然有點急事要去處理。」
沒等餘笙有任何反應,他收起手機,大步流星地穿過肅穆的靈堂,徑直朝外走去。
急事?
餘笙站在原地,看著他決絕離開的背影,隻覺得心被瞬間掏空,隻剩下一個血淋淋的洞。
在她父母下葬的這天,在她痛不欲生的時候,有什麼急事,能讓他連送她父母最後一程都不願意?!
她抹了一把眼淚,對旁邊的親戚說了句“我去一下洗手間”,然後跟了出去。
車子一路開向機場。
餘笙坐在出租車裏,看著許斯禮的車停在航站樓前,他下車,快步走向出口,眼睛盯著某個方向,眼神裏有種她從未見過的期待。
他在等誰?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對餘笙是煎熬,終於,出口自動門打開,一個穿著米白色長風衣的窈窕身影走出來。
女人很美,明豔張揚,自帶光環,即使隔得遠,餘笙也能感受到她身上那股優越感和耀眼。
是江惜顏。
許斯禮高中時期唯一放在心上的女神,他的白月光!
餘笙的心臟像被冰冷的手狠狠攥緊,瞬間停止跳動,隨即傳來尖銳到極致的絞痛。
七年了,從高中到現在,整整七年了。
他……還沒忘記她?
高一那年,是餘笙第一次見到許斯禮。
他是全校矚目的天之驕子,家世好,長相好,成績好,打球也好,走到哪兒都是焦點,無數女生表白送情書,他永遠禮貌而冷淡地拒絕。
大家都說他不近女色,可隻有一直默默注視他的餘笙知道,他心裏早就住進了一個人,和他齊名、被稱為“金童玉女”的校花——江惜顏。
她見過他在體育課後,默默將礦泉水和創口貼放進江惜顏課桌抽屜;她見過下雨天,他故意路過沒帶傘的江惜顏身邊,把自己的傘塞給她;她更見過他熬夜為江惜顏整理最頭疼的物理筆記,字跡工整詳盡。
高考後謝師宴,餘笙親眼看見,素來自持的許斯禮,在飯店後花園紫藤花架下攔住了江惜顏。
月色很好,他臉上帶著少年人特有的緊張和認真,對江惜顏表了白。
緊接著,她看見江惜顏臉上露出驚訝,然後抱歉地搖搖頭,說了幾句話,轉身離開。
餘笙從沒見過那樣的許斯禮。
他站在原地,看著江惜顏離開的方向,很久很久。
那天晚上,他喝了很多酒,在空無一人的操場看台坐了一夜。
而她,躲在遠處樹影裏,陪了他一夜。
那也是她第一次喝酒,酒很苦,很澀,嗆得她直流淚,可心裏的苦,比酒更甚千百倍。
後來,他們上了同一所大學。
也就是從那時起,許斯禮患上了緘默症,不再對任何人開口。
他變得更沉默,更冷,像座行走的冰山,生人勿近。
很多原本對他有幻想的女生,都被嚇退了。
隻有餘笙。
她鼓起畢生勇氣,開始笨拙地追他。
一年,兩年……她像隻不知疲倦的飛蛾,執拗地撲向那團冰冷沉默的火。
終於,在她堅持的第三年,許斯禮在她又一次遞上溫水時,沒有像往常一樣無視,而是抬起眼,看了她很久。
然後,他拿出手機,打字:「你不累嗎?」
餘笙看著那四個字,眼淚一下子湧出來,用力搖頭,聲音哽咽卻堅定:“不累。許斯禮,我喜歡你,從高一就喜歡。我不在乎你說不說話,我隻想陪著你。”
許斯禮沉默看她,那雙深邃的眼眸裏看不出情緒。
良久,他又打幾個字:「隨你。」
就這樣,他們在一起了。
從戀愛到結婚,他沒對她說過一句話。
戀愛時,約會永遠是她在說,他在聽。
結婚時,宣誓環節,是司儀代他回答的“我願意”。
她曾無數次深夜醒來,看著身邊熟睡中依舊俊美卻冷漠的側臉,心裏湧起細細密密的疼和茫然,但很快又被更深的愛意壓下去。
可如今……
馬路對麵,江惜顏也看到了許斯禮,臉上綻放出燦爛的笑容,揮手示意,然後拉著行李箱,迫不及待地想穿過車流過來。
可與此同時,一輛轉彎的車朝著江惜顏衝去!
“惜顏!小心!”
一聲清晰、急迫、甚至帶著破音般緊張的喊聲,猛地炸響!
餘笙渾身劇震,難以置信地看向聲音來源——許斯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