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柳小心翼翼端出豆腐來,臉上都是喜色,“姐兒你看,成了!”
一大塊還沒切的豆腐碼在木盤上,剛拿出來的豆腐還滴著水,阿柳仔細擦幹,才把豆腐切開。一塊一塊的豆腐,方方正正。
沈惜嬌也忍不住露出一點笑意。
把豆腐放在一邊,沈惜嬌把做好的豆花分了,一人一碗。
辣口的給沈安,阿柳不怎麼能吃辣,她那份就少加辣油,多點肉沫,偏鹹口,而沈惜嬌自己是個甜黨,淋的是糖漿。
色澤猶如白玉砌成的豆花上,澆上一層淡淡糖漿,甜蜜的氣息從裏散發到外,即便是沈惜嬌也有些感慨。
在還沒成為大廚前,她也還是個普通女孩。
小時候最喜歡的,就是學校門口的甜豆花,總有一個老婆婆,會支著小攤,樂嗬嗬地給來買豆花的小朋友,淋上一勺紅糖水。
阿柳對此讚不絕口,“好吃,總覺得姐兒做出來的,與外邊的都不一樣。”
隨後她眼睛一亮,又道:“姐兒可想過把這些拿出去賣?!”
這時候已經有豆腐腦了。
不過外麵街巷賣的鹹味豆腐腦,可沒沈惜嬌這麼多花樣,又是蒜末蔥段、又花生、肉沫的。
要是把沈惜嬌做的這些拿出去,肯定能賣個好價錢。
“我也是這麼想的。”沈惜嬌承認自己有這個意思,“不過還得再等一等,最好弄出個磨具來。”不然整天人工做,也太費勁了。
沈安吧砸吧砸嘴,總覺得嘴裏邊少了點什麼,“要是有酸豆角就更好了......”他從小就愛這一口。
“好你個沈安!咱們姐兒好心給你吃,你還這麼多話,吃也堵不上你嘴呢!”阿柳拍他腦門。
沈安“哎喲”一聲,委屈地摸摸頭。
“我、我也就一說嘛......”
“好啦,其實我有準備小料的,在廚房,你們想吃什麼自己加就好了。”沈惜嬌不想讓這兩人因為吃打起來,何必呢,想吃什麼自己弄就是了,又不是沒有。
二人驚喜,爭先恐後跑去廚房。
沈惜嬌追在後麵又補了句,“記得把剩下的都拿出來!”
寅時正,沈母起了。
她走進前廳,看見桌麵上擺著琳琅滿目的早食,不禁一驚,正好沈惜嬌進來,她抓住後者,“嬌姐兒,這不過一頓早食,用不著如此大費周章吧?”
沈母真是有點驚恐了。
沈秦為官何止清正,簡直是兩袖清風,她也早習慣了節儉,最難那會兒,府裏上下縮衣節食,她也不覺有什麼,因此乍一看這陣仗,難免心惶惶。
沈惜嬌把她扶到一旁坐下,拍拍沈母的手,安慰,“安心了,母親,雖然看著多,實則都是小料,不至於浪費的。”她知道沈母是怕浪費食物。
“那就好。”
沈母鬆了一口氣,這才認真打量起這一桌早食。
這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這是......豆腐花?你怎想到做這個?”沈母一愣,豆腐花在荊縣也算常見了,因此她並不稀奇,隻是不知道沈惜嬌為何要大動幹戈的擺上這麼多小料。
雖然她並不知道“小料”是什麼意思,但並不難猜出用途。
在沈母看來,這些小料加起來都比這豆腐花值錢了,要是拿出去賣,豈不是虧死。
“我想著過兩天賣這個......”沈惜嬌一看就知沈母在想什麼,“小料不值錢的,就那麼幾勺淋在上頭,能有多少。就我做的這些,都夠賣出去好多份了。”
沈母這才安心。
來了前廳的隻有個沈母,沈惜嬌讓人把許娘子他們的送去,碗筷則是沈安收拾拿去洗。
沈惜嬌回院子,看了眼鍋裏還在熬製的骨湯。
大鍋開蓋,裏麵奶白色的骨湯咕咚咕咚冒泡,熱氣裹著肉香,香的讓人垂涎三尺。
一旁忙著燒火的仆從連忙擦了擦口涎,起身,“姐兒,奴沒偷懶,您瞧!這湯給奴熬的噴香呢。”
“嗯,繼續熬著,火不要太大,其他的等我回來再說。”沈惜嬌交代。
骨湯是她昨晚就吩咐下去熬製的,一直熬到現在,就是為了能把骨頭裏麵的汁水都給熬出來,讓湯充分的汲取到裏麵的骨香。
熬幾個時辰,也就差不多了。
隨後沈惜嬌叫上阿柳,準備去集市上買菜。
書塾卯時就開,得在那之前把早食給備好,才好出攤。
主仆兩人走到門口,不想剛好碰見正往書塾去的沈景翊。
三人齊齊停下。
看著彼此的眼神中,都有不帶掩飾的驚詫。
沈惜嬌目露驚訝,“大哥這麼早便去書塾?”
沈景翊頷首,“早些去,也可提前一點準備著,讀書怠慢不得,我也早習慣了這個點起來,左右留在家中也無事。”
卯時才開的書塾,寅時就去。
這可不是“提前一點”那麼簡單。
“......”沈惜嬌肅然起敬,她已經夠卷的了,對比自己還卷的人,她相當敬佩,“天道酬勤,大哥如此勤奮,今年鄉試必能榜上提名。”
沈景翊一愣,耳尖赧然滾燙,“多謝二妹吉言。”
沈惜嬌:......
怎麼就臉紅了?
“阿柳,你去裝一碗豆花來給大哥帶走。”沈惜嬌對著一旁的阿柳吩咐,起那麼早,她料定了沈景翊定還未用過早食,讀書人肚腹空空怎麼能行?
沈景翊還想拒絕,她同樣以此為由說服了他。
餓著肚子可是讀不好書的!
沈惜嬌讓沈景翊留一會兒,等阿柳把豆花送出來,她卻是半點慢不得,匆匆趕去集市。
天還蒙蒙亮,正是處於將明未明的時候,一點模糊的天光照在集市裏人們的臉上,照出他們臉上的皺紋、汗水和微笑。
“姑娘!買蕨菜嗎?”
“我家的豚骨是剛殺的,隻要二十五文!”
沈惜嬌一一看過去。
她要買用來做扁粉菜的青菜和豬血、茄子、蓮藕,這幾樣都必須要新鮮,價格上還得貨比三家。沈惜嬌挑了很久。
最終,她來到一個老翁的攤前,“老伯,豬血怎麼賣?”
還不等那老翁回她,旁邊的小攤就有個壯漢子揮著刀吆喝,“妹子!你要買豬血來我家鋪子啊,我家的豬血是整個集市最新鮮的,你別看那老叟的,他那兒的豬血都是暗紅色的,不知放了多久!”
沈惜嬌看了一眼,的確,老翁攤上的豬血色澤暗紅,而那壯漢攤上的豬血是鮮紅色的。
但她並未動搖,執意問那歲數大了耳朵不太好使的老翁。
那漢子搖搖頭,似是覺得她冥頑不靈。
“啊?”沈惜嬌問了好幾次,老翁終於聽清了,他擺擺手,“三文錢!隻要三文錢!”
沈惜嬌:“這麼便宜?”
她本來還想著殺一殺價的,沒想到老翁給出的價錢,低到她都不忍砍價了。
沈惜嬌看了一眼老翁衣裳上的幾個布丁,歎了口氣,又問了蓮藕和茄子的價格,幾乎把老翁整個攤子給包圓了。
老翁攤子本就不大。
她買的東西又多,等給完錢,攤子已經空了。
“姑娘,你家住何處?”老翁顫巍巍走來,見沈惜嬌隻來了一個人,想幫她把買的菜提回去,而後者此時才發現,老翁一瘸一拐,似腿腳不好。
沈惜嬌不忍看一個七老八十的老翁幹這些,“老伯,我自己來吧。”
老翁跟著沈惜嬌來到食仙居。
食仙居剛盤下來,雖然有沈母和許娘子時不時來幫忙,還有沈安以及阿柳,卻還是顯得人手不足。
“姑娘,這間食肆是你的?”老翁語氣難掩豔羨,“真好啊......我女兒也想著盤一間鋪子,讓我不要風吹日曬的,可是錢總是不夠。”
“老伯你家住哪?我看你腳上帶泥,應當不是住城裏吧。”
“姑娘聰慧,我家是住在城外的,每天都得起一大早往縣城裏送菜呢,起早貪黑,可是沒辦法啊。”老翁無奈地笑。
沈惜嬌看著簍子裏的菜,“老伯可否與我做一筆生意?”
“生、生意,什麼生意?”
老翁一愣。
沈惜嬌笑,向他介紹這家食仙居,“老伯你也看到了,這家食仙居是我做的食肆,每天做些早午食,供給書塾裏的學子、來往的路人,需要買很多新鮮的食材。”
“那......要多少呢?”老翁屏住了呼吸,卻還是不免有些暈乎乎的,不敢相信這樣的好事會落到自個兒頭上。
“隻要能保證每日送來的食材店都這麼新鮮,我都要。”
老翁離開了。
走之前沈惜嬌給了家裏的地址給他,方便老翁之後直接送菜上門。
老翁隻覺得自己是碰到了貴人,並不知道沈惜嬌,竟是縣令家的千金。
阿柳和沈安把菜拿去洗,非常認真,把菜葉裏的泥洗的幹幹淨淨。
沈母和許娘子沒一會兒也到了食仙居,幫忙打雜。
沈惜嬌手裏快速攪拌著麵糊,可別小瞧了這個麵糊,其他人做的都是雜事。隻有她手中的麵糊才是重中之重。
這關係到她們今日的早食——軟麵煎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