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陸今安看來,三千塊其實並不多。
有著超越時代數十年的眼光和閱曆,商場拚搏數十年站穩了腳跟的陸今安有把握在這個遍地黃金的時代中賺取第一桶金。
但十天的時間終究是太短。
就算是他是大鬧天宮的孫猴子,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用不到十天的時間賺取普通工人階級好幾年的工資,陸今安也覺得難辦。
他剛剛敷衍李撇子把啥事兒都抗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如今卻是抓了瞎。
“陸今安哥,我有錢......”
哭累了的李玉蘭將腦袋枕在陸今安的肩頭忽然想起了什麼,情緒發泄過後,這個倔強的姑娘方才後知後覺的害羞起來。
她連忙和陸今安拉開距離,抬頭瞧見陸今安糾結的臉,忽然開口道。
陸今安神情一怔。
隨即便見到李玉蘭做賊一般左右看了一眼,然後將他拉倒背牆的地方從貼懷的襖子裏掏出一個破舊的小布包來。
攤開一瞧,是一堆零零散散的毛票。
一塊兩塊的不少,十塊錢一張的大團結也有幾張,其他的則是五毛一毛的毛毛票。
“這錢......”
“我攢的,本來是想給你回城裏用,有一百多塊呢。”
“今安哥,這錢你拿著,其他的我在想辦法。三千塊,是有點多,但我信你,信你能說話算數,我等著你來娶我嘞......”
李玉蘭仰著小臉,滿臉期待。
縱然三千塊錢這筆巨款好像是一座大山一般壓在了她的心頭上,但這個堅強勇敢的姑娘卻不願意在陸今安麵前流露出半點的頹喪來。
而那一句等你來娶我嘞,更是讓陸今安心中一堵。
“錢你拿著,彩禮錢我來想辦法。”
“放心,我陸今安說到做到。”
“我信你嘞。”
聞聲,陸今安沒去接李玉蘭遞過來的一百多塊錢,而是將懷中的姑娘摟的更緊了一點。十天的時間,賺三千塊,這對普通工人階級來說千難萬難。
但在陸今安看來並不是難以辦到的事兒。
何況,他還真想起了一樁陳年舊事來。
“似乎......可以利用一下。”
陸今安眸光閃了閃。
他又輕聲安慰了李玉蘭幾句,這才匆匆忙的朝著生產大隊走。
81年,國家經濟快速發展,逐漸改革開放,實行了雙規並行的經濟體係,發展日新月異。為了適應新時代的發展,充斥了六七十年代的生產大隊逐漸改組,開始實行包產到戶,生產隊的群體勞動也隨著最後一批知青回城開始逐漸解體。
這時候的知青點人不多。
上山下鄉的知青說的好聽點是支援鄉村建設,響應國家號召,可自打前兩年國家下達了知青可回城的消息,受不了農村苦的知青們變著法子的往城裏頭擠,知青點早就隻剩下小貓兩三隻了。
陸今安是最後一批回城的知青,和他一樣選擇站好最後一班崗的要麼是身不由己,要麼就是沒門路。
“今安回來了?”
陸今安抬腳剛進屋就跟掀開門簾子的正端著水盆往外倒的青年險些撞了個滿懷,對方二十多歲,和陸今安年齡相仿。
他叫趙國軍,就是後來給他打電話的老朋友。
故友重逢,陸今安哈哈一笑,抬手就將對方抱了個滿懷。後者一愣,連忙後退了好幾步,這才疑神疑鬼的盯著他。
“陸今安,你瘋了,哥哥可不是斷背山,你離遠點,就不怕李玉蘭找你拚命?”趙國軍一臉晦氣。
他是知道自個兒和李玉蘭的事情的,暗地裏沒少幫著打掩護。
聞聲,陸今安也不惱,他樂嗬嗬摟著趙國軍的肩膀,笑嘻嘻道:“咋的,生分了不是?哥們想你了還不成?”
“屁,誰知道你心裏憋著什麼壞兒呢,咱們這一波知青,就屬你小子心眼子多。不過話又說回來了,老楊,你真不打算回去了?”
一聽這話,陸今安點頭。
他話雖然是在李撇子家裏說的,可崗家寨這地方滿打滿算就是幾十戶人家,村頭放個屁,用不了十分鐘村尾就能聞到味,趙國軍知道他一點都不意外。
“是啊,不走了。”
陸今安伸了個懶腰,坐在炕頭上,笑嗬嗬道:“倒是你,國軍,你想沒想過留在這兒?這地兒不賴,回城能有啥好?”
有啥好?這話問的。
知青回城這是大勢所趨,具體有啥好他說不清。
但總比崗家寨這一畝三分地兒呆的自在。
城裏機會多,像他們這樣的知識分子回城是包分配的,有很大概率回去能進國營廠,怎麼著不比呆在這兒強?
趙國軍盯著陸今安看了半晌,都沒說出話來。
索性,陸今安也沒追問,他忽然話鋒一轉,開口道:“對了,國軍,你還記得田有德不?就是腦袋上有一個大疤瘌那個。”
“田大疤瘌啊,你說他幹啥?他不是被判了二十年嗎,放出來都得跨世紀了吧?這咋能忘了,咱們這一波知青啊,都被那小子給坑慘了。”
“幹啥不好,非得去當賊偷給人抓了個現行,當時你不也因為跟田大疤瘌多說了兩句進了局子,這咋能忘。”
趙國軍說著,滿臉不樂意。
著實有氣沒地兒撒。
陸今安嘴裏的田大疤瘌他一清二楚,那是跟他們一起上山下鄉的知青,好吃懶做不說,滿腦子都是歪心思。
當時城裏剛好發生了一件大事兒,田大疤瘌趁著亂子進了城,一夜之間連翹了兩家供銷社,剛好被巡邏的公安給抓了個正著。
可搜贓物的時候,卻連毛都沒搜到一根出來。
但就算是這樣,供銷社的損失還在。
當時還鬧的挺大的。
據說是丟了一萬多斤的糧票和其他亂七八糟的票不老少。盡管田大疤瘌是個嘴硬的,抗死不承認愣是啥也沒交代,但最後還是被判了二十多年。
當時他們這一波一同上山下鄉的知青全都被坑慘了。
有一個算一個,甭管有沒有參與,反正公安機關的問話卻是一個都沒少了。如果不是田大疤瘌實在風評不好,沒啥談得來的朋友,村裏又有大把的人願意作證,怕是連帶他們這一批知青都要受連累,牢底坐穿。
聞聲,陸今安點點頭,沒繼續問下去。
可心裏卻是樂開了花。
他當然知道那時候公安什麼也沒搜出來。
更知道田大疤瘌把糧票都藏在了城西的那個城隍廟裏。這事兒還是後來幾十年後他們在聚會的時候知青們當笑話說的。
據說當時剛被放出來的田大疤瘌想死的心都有了。
撕心裂肺的差點沒暈過去。
蹲了二十年大牢的田大疤瘌還準備靠著糧票吃香的喝辣的呢,誰能想到糧票這種七八十年代的硬通貨竟然會作廢了?
當時陸今安權當是當樂嗬聽的。
而現在......
“田大疤瘌啊,你可別怪我搶你的好事兒。作奸犯科要不得,就算這糧票我不拿,等你出來了也最多成了一堆廢紙,擦屁股都嫌硬。”
“你在裏頭好好改造,等你改造完了,哥哥我到時候給你個重新做人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