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應阮抬頭,瞪大了眼睛。
楚靜舟也知自己說得不妥,抿了抿唇:“您回來了,笙笙娘親該如何自處呢?”
應阮深呼吸,保持平靜:“她還是你父親的正妻。”
“那您呢?您想讓我和姐姐有個做妾的生母嗎?”楚靜舟不依不饒。
“你多慮了,我會與你父親和離,以後婚喪嫁娶兩不相幹,我這次回來也是想問問你們,願不願意跟我…”
“不可以!”楚靜舟打斷了應阮的話,“和離?和離了之後還有誰會要您呢?”
應阮匪夷所思,這些話到底是誰教他的,他還隻是個五歲的孩子啊!
她好生給他解釋:“沒人娶我也沒關係,我現在有公主頭銜,嫁妝再加上之後的賞賜,足夠後半輩子生活無虞,你們姐弟兩個我也會盡力托舉。”
“說得好聽,您要是真為我們考慮,您就應該死在胡地以保全名節!而不是這麼恬不知恥的回來!”
“你怎麼可以這樣說!”應阮一把推開他,眼中滿是受傷。
楚靜舟被她推得趔趄,一下摔在地上,哇得一聲哭了出來。
“舟兒!”
聽到他的哭聲,兩人也不打情罵俏了,趕忙過來。
“毒婦!他是你兒子!”楚行簡怒喝。
“他才五歲…你們都教了他什麼?!”應阮渾身發抖。
李笙笙一把將楚靜舟抱在懷裏,淚不停地落下:“姐姐有什麼不滿地衝我便是,是我沒把舟兒養好…但你不要打舟兒…他這麼小…”
“娘親別哭,”楚靜舟輕輕抹去她臉上的淚,“是舟兒不好,不該惹她生氣,您還懷著弟弟呢,別傷了身子…”
楚行簡將她們母子擋在身後:“你從舟兒的生活裏缺失了五年,你現在哪來的臉端起母親的架子!”
應阮站在一旁,靜靜看著那邊依偎在一起的一家三口。
她懷胎十月拚了半條命生下的兒子,抱著害她們母子分離的小三喊娘親。
話裏話外還想用她的命為他們的前程鋪路,她可不信一個五歲小孩能想到這一點,必然有人教唆!
當年楚行簡在朝堂摸爬滾打六年,也不過一從五品官員,而現在已經是正二品禮部尚書了。
臣妻和親,多麼荒唐!
明明吃苦的是她,但是得到巨額補償的,卻是她的丈夫。連他們現在的優渥生活,都是用的她的嫁妝!
欠她的,她都會拿回來。
被帶歪的兒子,她自會糾正回來。
現在當務之急的是,見到女兒,然後和離。
她懶得搭理那邊作秀的三人,徑直向府中走去。
可當看到眼前景象時,她立刻止住了腳步。
好一個天翻地覆物是人非。
她住了六年的宅邸,現在竟然完全陌生,一件熟悉的物什都沒了,連院中她喜歡的木蘭都換成了桃樹。
“姐姐走後,靜姝成日以淚洗麵,怕她睹物思人,妹妹我就自作主張,將家中的陳設換了,若是姐姐不喜,再改回來便是。”
見應阮往裏走,李笙笙也懶得哭了,明著解釋實則炫耀。
她不著痕跡地掃了眼應阮的雙手,心中得意極了。
這手可是女人的第二張臉,瞧瞧,她這可算是毀容了。皮膚粗糙,指節突出,上麵還有凍瘡。
還皇商之女呢,之前再怎麼高高在上,還不是被自己這個樵夫之女踩在腳下?
“改什麼改,你是楚府主母,家中自然要按你的喜好來。”楚行簡命人將楚靜舟帶回去後,也緊隨其後。
“簡哥哥~”李笙笙嬌嗔。
“無妨。”應阮毫無波瀾。
她大致看了一下,這些東西都是她嫁妝裏的,這宅邸也是她的,等他們和離之後,楚行簡二人拎包就能走。
楚行簡則是很滿意她的識大體:“哼,這就對了,以後好好侍奉笙笙!”
應阮懶得搭理他,就由著他自嗨去了。
行至正堂,她環視左右:“靜姝呢?”
“靜姝與郡王家的千金出街遊玩了,待會兒就回來。”李笙笙柔聲道。
應阮聞言眉頭一皺:“可是平桂王之女?”
“正是,”李笙笙笑道,“我們靜姝很得郡王千金賞識呢。”
賞識?
平桂王老年得女,對這千金分外驕縱,自是慣的目中無人,無論是誰,惹她不高興了就是一頓打罵。
靜姝小時被她用鞭子抽過,對她避之不及,怎會一同出遊?
“姐姐請用茶。”她這邊想著,那邊李笙笙捧起茶盞敬來。
楚行簡不悅:“應阮!你一個妾怎麼讓主母給你敬茶?”
應阮無語,難道她強迫她敬茶了?更何況誰要給他做妾。
“不必。”她可喝不起他們的茶。
李笙笙充耳不聞,仍是往前遞。
應阮抬手阻止:“我說不必了…”
“啊!”李笙笙痛呼。
茶盞被猛然打翻,白瓷碎裂,滾燙的茶湯盡數灑在了她的手背上。
豆大淚珠瞬間滾落,李笙笙滿臉委屈:“姐姐就算不願接,也不用掀翻這燙茶吧…姐姐是怨我搶了你的位置嗎?”
“笙笙!”楚行簡大步上前,捉住她的手,“來人!快去端盆冷水!”
吩咐完下人,他看向應阮,滿眼憤怒:“毒婦!”
“啪——”還沒等應阮反應過來,一巴掌就扇到了她臉上。
應阮捂著臉匐在地上:“你瞎嗎,我根本沒碰到她!”
“笙笙她懷有身孕!她會自己傷害自己嗎?就是你這個毒婦見不得她好!我說你怎麼還能活著回來呢?原來竟是學一些下作手段!”
應阮從下往上地看著色厲內荏的楚行簡,同樣的視角,又是這樣…
五年前,她跪倒在他的腳邊,淚水連連,她抓著他的褲腳一遍遍解釋,她沒有不檢點,是李笙笙將她推下去的。
“笙笙素來良善,你莫要汙蔑她,更何況她那樣嬌弱,哪來的力氣推你?”他這樣說道。
他從來就不信她。
一尺白綾還是替公主和親。
聖上給了她兩個選擇,她選擇了後者。
五年的風沙皴裂了她的皮膚,也磨出了她的棱角,她再也不是那個隻會跪在他人腳邊求可憐的懦弱夫人了。
應阮站起身:“手段?看好了,這才是我的手段。”
她抄起滾燙的茶壺,照著二人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