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渺拿起一本醫書翻開,讀著其中的內容,她感覺自己的心跳瞬間加快,好似久溺之人,陡然竄出了水麵一般。
這感覺來得快,去得也快。
竇渺的心得以平複,這才感覺到自己光著腳站在地板上的涼。
竇渺隻在屋內留下了一盞燈,捧著醫書上了床,將被子披在身上,就這樣偎在床上看著醫書。
竇渺看得很慢,因為她每看到一個藥名,腦海中便要仔仔細細回憶起那藥的模樣。
......
酒闌人散。
洛燁廷自宴席上歸來時,已是夜半時分。
弗一步入東宮,洛燁廷便見東宮正殿,恰好亮起了燈火。
洛燁廷酡紅的臉上,露出笑來。
如今,他一回來,竇渺就掌燈以待。
這便說明,竇渺心中還是有他的。
洛燁廷決定原諒竇渺在宴會上,半途而去的無禮。
剛一進入寢殿,洛燁廷便覺著有些不對。
整個寢殿好似空曠了許多,洛燁廷臉上的笑容一僵,目光落到床上,隻見其上整整齊齊,不見竇渺半點影子,更是眉心一擰。
“人呢?”
他聲音低沉,帶著幾分酒後的煩躁。
剛掌燈完、立於一旁的蘭心,連忙低頭回稟:
“啟稟殿下,太子妃已移居和風閣。”
“和風閣?”洛燁廷眉頭更緊,語氣裏帶上了冷意,“那是何處?誰準她搬去的?”
蘭心聞言,連忙跪下,回稟的聲音稍弱,卻拿捏在洛燁廷絕對能聽見的程度,答道:
“太子妃回宮後,便去了和風閣。”
洛燁廷怔了一瞬,目光在空曠的殿中掃視了一圈。
“帶孤去和風閣!”
洛燁廷說完往殿外走去,蘭心連忙起身,在前方引路。
夜風拂麵,吹散了洛燁廷的幾分酒意。
“到底是孤先失了言,讓阿渺傷了心。”
洛燁廷心中開始反思,隨即打定了主意,等到了和風閣,屏退眾人,關上門來,他定要好好給竇渺道歉。
洛燁廷一邊斟酌著一會道歉的話,一邊跟著蘭心向和風閣而去。
不多時,他踏入冷清的和風閣。
屋內,燈火微明,窗上透著竇渺偎著被子、低頭看書的影子。
洛燁廷正要上前推開房門,屋內的竇渺卻好似知道他來了一般,直接吹滅了燈光。
洛燁廷的手懸在空中,過了半晌,他忽地拂袖轉身走出和風閣。
走至半路,洛燁廷頓住腳步,往和風閣望去,見竇渺半點沒有追出來的意思。
洛燁廷先是心中一慌,隨後便出奇地憤怒了起來。
他不過是酒後失言,竇渺便如此姿態?
“孤倒要看看,你要鬧到幾時?”
洛燁廷對著和風閣吐出一句話來,蘭心立於一旁垂首低眉,仿若什麼也沒有聽見一般。
洛燁廷大步回到寢殿,未過幾時,便熄了殿中燈火。
一夜無話。
翌日。
坤寧宮。
“天寒露重,染了風寒?”
皇後端起茶杯剛放到嘴邊,便聽到宮人來報,手中動作當即頓住。
“太子妃著人來傳話,便是如此說的。”
立於下方的小太監,低垂著頭回稟。
皇後猛地將茶杯往桌上一砸:
“太子妃將這話還給本宮,這是在怪本宮,昨日讓她在殿外站了些時候?”
皇後聲音不大,卻嚇得回話的小太監,當場跪了下去。
“行了,下去吧!”
皇後揮了揮手。
那小太監如蒙大赦,佝僂著腰退了下去。
待殿中隻餘皇後和她身邊的掌事宮女。
那掌事宮女便俯身在皇後身側,低聲道:
“娘娘,是否要派太醫前往東宮,為太子妃診治?”
掌事宮女並不覺得竇渺真的染了風寒,她知道皇後娘娘素來看不上那位賤民上位的太子妃,她也知曉皇後娘娘也不覺得竇渺染了風寒。
如今她提議派去太醫為竇渺診斷,便是可以讓太醫揭穿竇渺裝病的伎倆,到時,皇後娘娘便可借著這事做筏子。
皇後端起茶杯,並未回應,反而問道:
“我聽說,昨日太子在宮宴上,對崔相家的小姐說了些求而不得的話?”
“回稟娘娘,昨日,太子將崔家小姐比作明珠,言語中確有遺憾之意。”
聽聞掌事宮女的回應,皇後突然笑出了聲:
“我就說這太子妃三年來事事順從,為何今日突然就這般了!原來是對太子有了不滿啊。”
“那依著娘娘的意思,這太醫......”
掌事宮女伺候皇後多年,向來知曉皇後的意思,一看皇後的模樣,便知道她有了其他主意。
“不用派了。”
皇後臉上露出冷笑。
原本,因為這民女救了太子一命,皇上破格允了讓其成為太子的側妃,便是天大的恩典。
誰承想,這卑賤的民婦不知施了什麼妖法,將太子迷得神魂顛倒,竟能攛掇太子,硬給她求了太子妃之位。
這三年來,太子因娶了一個民女為太子妃,在前朝毫無助力不說。
這該死的民婦,還占著茅坑不拉屎,整整三年,都沒給太子誕下一兒半女。
竇渺區區一個民婦,為何能坐穩太子妃之位?
不過是依仗著太子的恩寵罷了。
說起來,太子妃到底是目光短淺的民婦,看不到自己立身的根本。
如今,太子不過是酒後失了言,對其他女子流露出些許情誼,便讓她起了怨懟。
若是換作皇後本人,定會借著此事,讓太子生出慚愧之心。
哪怕日後太子真納了那崔家小姐進門,也能讓她在東宮低自己一頭。
皇後越發想得多了。
這崔文旦已然拜相,若是太子娶了崔家小姐為太子妃,往後在前朝便有了莫大的支持。
隻是太子要重新納妃,便得把那占著位置的人趕下來才行。
之前,太子態度堅定,甚至連她這個親母後的話都不聽。
三年來,她為太子的子嗣問題操碎了心,給太子安排了多少侍妾,全都被拒絕。
這竇渺行事也是滴水不漏,三年時間,就連她這個最不喜竇渺的皇後,都挑不出刺來。
皇後心底一動,緩緩將手中茶杯放下。
“我記得太子和崔氏,自小便一起長大。當時京中盛傳,太子戰後歸來,便會求娶崔氏。
就連聖上,都有意下旨賜婚。
當初,太子將那民女帶回,聖上私下問詢,崔氏隻言說與太子是兄妹之情,隨後便跟著崔相去了江南。”
“太子與崔小姐的事,奴婢曾也有所耳聞。”
皇後以手撐住下巴,吩咐道:
“就當是太子妃染了風寒,著人給太子妃送去補品,再取些珠翠送去。
將太子和崔氏的往事,告知太子妃,一定要告訴她,太子和崔氏隻是兄妹之情,讓太子妃放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