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蕭湛北握著茶杯的手指莫名的收緊了一下，麵上卻依舊是一片沉靜，甚至又抬手給圓圓的空碟子裏夾了一個新端上來的蟹黃包。

“多吃點。”他聲音平穩，聽不出絲毫異樣。

圓圓眨巴著大眼睛，看了看爹爹，又疑惑地瞟了一眼那個已經退到角落的綠衣侍女，似乎不明白爹爹為什麼沒有立刻行動。但她對爹爹有著全然的信任，既然爹爹沒說啥，那一定有他的道理！於是她低下頭，啊嗚一口，繼續快樂地享用起美食，小腳丫在椅子下滿足地輕輕晃蕩。

蕭湛北看似在陪女兒用膳，眼角的餘光卻已將那名侍女牢牢鎖定。他腦海中飛速運轉，將昨日暗衛彙報的王府人員名單與眼前這張看似恭順的臉進行比對。綠荷，入府一年半，負責外院灑掃，近期因膳房人手不足臨時調來幫忙，背景幹淨，是管家從人牙子手裏買來的。

背景幹淨？蕭湛北心中冷笑。能被他家這個小貔貅崽崽聞出和外麵窺探者相似的“臭味”，這背景可就一點都不幹淨了。這味道，據圓圓描述，像“腐爛的樹葉”，陰濕、腐朽，帶著邪氣。難道這就是柳葉兒信中提到的“邪術”沾染後的氣息？

他不動聲色地做了一個極其隱秘的手勢。空氣中似乎有微不可查的波動掠過，那是暗衛接收到了指令----全麵監控綠荷，並徹查其所有社會關係及入府後的所有接觸者。

早膳終於在圓圓心滿意足地拍著小肚子中結束。蕭湛北親自用溫熱的濕帕子給她擦了手和臉，牽著她的小手走出膳廳。

“圓圓，跟福伯去花園裏玩一會兒，爹爹去處理些事情，稍後去找你，好不好？”他蹲下身，平視著女兒。

圓圓很懂事地點點頭：“好！爹爹快去忙吧！圓圓會乖乖的！”她伸出小拇指，“拉鉤！”

蕭湛北看著那根嫩生生的小指頭，心中微軟，也伸出小指，鄭重地和她勾了勾。

看著福伯牽著蹦蹦跳跳的圓圓走遠，蕭湛北臉上的溫和瞬間褪去，覆上一層冰冷的寒霜。他轉身，大步走向書房，玄色的衣袍在晨風中劃出淩厲的弧度。

書房內，影一已等候在此。

“王爺，綠荷，本名不詳，一年半前由西市人牙子張五經手買入府中。屬下已查過，張五在上個月底因飲酒過量，‘意外’墜河身亡。”影一的聲音毫無感情，“根據初步監控，綠荷在府中與負責漿洗的仆婦趙媽、馬廄的馬夫劉三往來較為密切，且有數次在夜間秘密傳遞消息的跡象。”

“趙媽，劉三。”蕭湛北指尖敲擊著桌麵，發出沉悶的響聲，“背景。”

“趙媽是王府老人，其夫曾是老王爺的親兵，陣亡後她一直在府中漿洗，看似無懈可擊。但屬下查到，她唯一的兒子嗜賭，年前欠下巨債，後來卻莫名其妙還清了。劉三，三年前入府，身手比普通馬夫利落些，曾與兵部尚書府上的一個采買有過接觸。”

線索看似雜亂，卻隱隱指向了某些方向。王讚博？還是其他隱藏在暗處的勢力？

“控製起來，分開審。”蕭湛北下令，聲音冷得像冰，“記住，要活的，但不必客氣。”

“是！”

暗衛的審訊手段，遠比刑部大牢更加高效且殘酷。不到一個時辰，初步結果便呈報了上來。

綠荷經受不住酷刑，招認自己是被一個神秘組織培養的暗樁，任務是監視蕭王府的一舉一動，尤其是王爺的動向。她身上佩戴的香囊裏，有一種特殊的香料，據說是“祭司大人”賜予，能掩蓋氣息，卻不知為何會被小郡主識破。

趙媽是為了兒子還賭債被脅迫，提供一些王府內部的人員流動和雜物采買信息，對核心機密知之甚少。

而馬夫劉三，骨頭最硬，卻也敗在了暗衛的特殊手段下，他招出的信息更為關鍵：他直接聽命於兵部尚書王讚博，負責傳遞王府馬匹車輛調動信息，並尋找機會在王爺車駕上做手腳。他承認昨日西牆外的窺探者是他接應的，目的是評估小郡主的存在帶來的影響，並尋找機會將其擄走。

“擄走圓圓？”蕭湛北眼中殺機暴漲，書房內的溫度驟然降至冰點。

“是，他招認，王尚書............或者說他背後的‘祭司’，對郡主很感興趣。”

祭司！又是這個稱呼！

蕭湛北猛地起身：“將所有涉事人等，連同供詞，嚴密看管！影一，隨本王去馬廄！”他要去親自會會這個劉三，問出更多關於“祭司”的細節。

然而，他們剛走出書房不遠，一名暗衛疾馳而來，低聲道：“王爺，漿洗房的趙媽…咬毒自盡了！”

蕭湛北臉色一沉：“怎麼回事？”

“屬下等看管嚴密，但她牙齒中藏有劇毒蠟丸，趁守衛換防間隙咬破了......”

就在這時，另一個方向突然傳來一陣騷動，隱約夾雜著圓圓的驚呼聲！

蕭湛北心臟猛地一縮，身形如電，瞬間朝著聲音來源----靠近西側花園的廊道掠去！

隻見廊道盡頭，福伯倒在地上，不知死活。而那名被監控的綠荷，不知用了什麼方法竟掙脫了監視，此刻正一臉猙獰地撲向似乎被嚇呆了的圓圓！她手中寒光一閃，赫然是一根細如牛毛、泛著幽藍光澤的毒針！

“圓圓！”蕭湛北目眥欲裂，全身內力轟然爆發，速度快到極致，幾乎化作一道殘影。

綠荷臉上帶著瘋狂而絕望的笑意，毒針直刺圓圓細嫩的脖頸：“小怪物，去死吧！”

就在毒針即將觸及皮膚的刹那，圓圓身上有極淡的金光一閃而逝，綠荷的動作莫名地滯澀了百分之一瞬！

就是這一瞬！

蕭湛北已至！

“砰！”

蘊含著雷霆怒火的一掌，結結實實地印在了綠荷的背心！

“噗----”

綠荷如同斷線的風箏般飛了出去，重重撞在廊柱上，又軟軟滑落在地，口中鮮血狂噴，夾雜著內臟碎片，顯然心脈已被徹底震碎。

蕭湛北看都沒看她一眼，一把將圓圓緊緊抱在懷裏，快速檢查她周身：“圓圓！傷到哪裏沒有？告訴爹爹！”

圓圓小臉有些發白，顯然被嚇到了，但身上並無傷痕。她搖搖頭，把小臉埋進爹爹寬闊的胸膛，聲音悶悶的：“爹爹，圓圓沒事......福伯…”

蕭湛北這才看向福伯，暗衛已上前探查，回稟道：“王爺，福伯隻是被迷暈了。”

蕭湛北心下稍安，輕輕拍著女兒的背，目光如萬年寒冰，射向廊柱下奄奄一息的綠荷。

綠荷艱難地抬起頭，臉上帶著詭異的獰笑，鮮血不斷從她嘴角溢出：“沒…沒用的…蕭湛北…你護不住她的......祭司大人…已經知道了…貔貅......現世…血祭......即將......”

她的聲音越來越微弱，最終腦袋一歪，氣絕身亡，隻是那雙瞪大的眼睛裏，還殘留著瘋狂的信仰和一絲令人不安的詭譎笑意。

“祭司…知道了......血祭......”蕭湛北咀嚼著這幾個字，抱著圓圓的手臂不自覺地收緊。

圓圓感受到了爹爹的不安，抬起頭，小手摸了摸他緊繃的下頜線，小聲說：“爹爹不怕，圓圓厲害著呢，那個壞針針，靠近我的時候好像變慢了一點點…”

蕭湛北心中一凜，是巧合，還是圓圓無意識中動用了貔貅的力量？

他低頭看著女兒清澈中帶著一絲後怕的眼睛，又看向地上綠荷的屍體，以及不遠處昏睡的福伯。

王府的清洗，才剛剛開始，而敵人，遠比想象中更加陰險和強大。那個隱藏在王讚博背後，甚至可能隱藏在更深處的“祭司”，已經將目光牢牢鎖定在了他的女兒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