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一聲“娘娘”,如同重錘,狠狠砸在了李弘的心上。
他僵在原地,眼睜睜看著我在侍女的小心攙扶下,從他身邊緩緩走過。
微風拂過,帶來陣陣花香,卻吹不散他臉上的震驚與茫然。
走了幾步,我忽又停下,並未回頭,隻是聲音清晰地傳來:
“煩請三殿下日後見了薛將軍,轉告一句。故人早已陌路,請他不必再尋。各自安好,便是對往事最好的交代。”
說完,我不再停留,沿著鵝卵石小徑緩緩離去。
陽光將我的影子拉得很長,也將那些沉重的過往一點點拋在了身後。
李弘久久站在原地,麵色變幻莫測。
他或許在想,我究竟嫁給了誰?
是某位年長的親王?
還是......某個他絕不願去猜測的可能?
我最後那句話,是真心,還是賭氣?
無數個疑問在他心中翻滾,卻再也得不到我的解答。
他猛地一拳砸在旁邊的一棵桂花樹上,驚得樹葉簌簌作響。
“殿下!”小太監驚慌上前。
“滾開!”
......
回到暫居的長春宮側殿。
貼身嬤嬤林嬤嬤趕忙迎上來,擔憂地問道:
“娘娘,可是累了?還是在外頭遇著什麼事了?”
我搖搖頭,在窗邊的軟榻上坐下,接過宮女遞來的溫茶抿了一口:
“無事,隻是碰巧遇著了三皇子,說了幾句話。”
“三皇子?”林嬤嬤眉頭立刻皺了起來,
“他可是又提了那起子糟心事兒?沒衝撞到娘娘吧?”她緊張地看向我的肚子。
“嬤嬤放心,我很好。”我安撫地拍拍她的手,“今時不同往日,他不敢如何。隻是......”
林嬤嬤哼了一聲:“那些貴人眼裏,隻有他們自己的道理。當年您受了那麼大委屈,他們輕飄飄一句‘大局為重’就想揭過。如今見您好了,又想來指手畫腳?娘娘您如今可不必再忍氣吞聲!”
我笑了笑,沒說話。是啊,確實不必了。
離開京城的第三年,我在江南遇見了微服南巡的他。
那時他因漕運案遇刺受傷,隱匿於我家的別院養傷。
我並不知道他的身份,隻當他是遭遇不幸的普通客商,因著一點醫理知識,便幫著照料了幾日。
他沉穩、睿智,雖重傷在身卻不見狼狽,言談間自有股令人心折的氣度。
我們聊風土人情,聊商事民生,他甚至能對我經營的一些小生意提出極有見地的意見。
那段日子很平靜,沒有京城的喧囂與算計,隻有江南的煙雨和淡淡的藥香。
他傷愈離去時,並未表明身份,隻留下一枚玉佩和一句“京城再見”。
我並未多想,直到半年後,宮中突然來人,帶著冊封的旨意和豐厚的賞賜,我才恍然明白他的身份。
當今天子,李珩。
我猶豫過。
皇宮深深,天威難測,那並非我向往的歸宿。
但傳旨的內侍還帶來了他的一封親筆信。
信中並無逼迫,隻細數了江南點滴,最後寫道:
“宮牆雖高,朕願與你共賞四時之花,免你驚免你苦。
若卿不願,旨意可作廢,朕另賜恩賞,全卿自由。”
他給了我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