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加入地下研究所七年,
我潰爛的皮膚滲出血水,
意識快消失的前一分鐘。
我終於用隻剩半截手掌的手,
撥通了家裏的電話。
從前以我為傲的爸爸,瘋了似的咒罵我。
“你害死了你的媽媽,你還有臉給家裏打電話,你怎麼不去死!”
從小最愛纏著我的弟弟,語氣嫌惡:
“我真後悔有你這樣一個姐姐。”
而最愛我的男友,聽到我的聲音時,
卻帶了點釋然,
“我上周和沈薇領了證,你留下的那些東西,我早就扔了。”
“你死在外麵,對我們所有人來說,都是解脫。”
我看著自己潰爛見骨的身體,突然笑了。
這樣也好,
如果你們都恨我,
那我的離去,也算值得。
雙手無力垂落。
我倒在戈壁灘上,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把手稿扔給了同胞。
我猛地吐出一口血,連呼吸都困難。
下一秒,劇痛和意識一起消失,我永久地閉上了雙眼。
痛到麻木後,靈魂迎來了新生。
我看著這片我守了七年的土地,心中隱隱發澀。
七年了。
剩下的時間,我要回家了。
當我的遺體被帶回老家的時候。
我終於抑製不住自己的衝動。
頂著灼燒的陽光,找到了家裏住的別墅區。
可我走到門口時,卻發現別墅早已雜草叢生。
強烈的慌亂感湧上心頭。
我圍著別墅區慌忙尋找,卻在小區邊緣的工地上看到了爸爸。
我突然近鄉情怯,眼眶漸漸發紅。
我鼓起勇氣飄過去,看見爸爸的瞬間卻痛哭出聲。
我的爸爸。
那個溫文爾雅,總是穿著中山裝的小老頭。
現在卻拖著一條殘腿,穿著一件皺皺巴巴的汗衫。
清瘦的他背上是比他人還高的磚塊,一瘸一拐的從這頭搬到那頭。
老板等的不耐煩了,在旁邊罵罵咧咧:
“死殘廢,跑起來啊,幹不了就滾蛋!你不幹有的是人幹!”
爸爸托著磚頭快步走著,背上有鮮紅液體緩緩滴落。
卻不敢慢下一分。
無論他走到哪,周圍的人都像瘟神一樣避開。
隨之而來的竊竊私語像猛獸一樣把爸爸的腰壓得更彎,也讓我的心揪起來。
“他以前不是教授嗎?怎麼和我們一樣幹工地?”
“我呸!他們一家都是掃把星,他老婆就是被他女兒克死的!快別離他那麼近,他們全家都應該去死,省得在這裏害人。”
無數流言蜚語砸在爸爸心上。
他沒有反擊,隻是臉上一片濕潤。
可默默無聞反使他們變本加厲,不知是誰扔了塊石頭過去。
那條殘腿終究承受不住,直接被絆得跪了下來。
肩上的磚頭把他壓在身下。
“爸爸!”
我的心漏了一拍。
衝上去想幫他撥開磚頭,卻沒有絲毫作用。
人鬼殊途,我看著他為了不碰碎磚頭而小心翼翼爬起來,卻幫不上一分一毫。
難過和無助快要將我淹沒。
老板急忙衝了過來,指著爸爸正要破口大罵時。
兩個高大的人影衝了過來。
“爸,都讓你別幹了,你怎麼還偷偷來?”
“你腿腳不方便,在家養好身體就行,賺錢養家這件事,讓我來就好。”
爸爸隻是重新伏起磚頭,也不說話。
可臉上的冷汗和肩頭的殘血,讓他的痛苦和麻木一覽無餘。
我低著頭,不敢看他渾身的狼狽。
隻能忍著眼淚,在心裏默念著“對不起”。
七年的不告而別,回來後早已物是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