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陸川強壓住幾乎要衝破喉嚨的呐喊，顫抖著手，立刻撥通了省廳領導的絕密專線。

他盡可能冷靜、清晰地彙報了剛剛接收到的密碼信息以及自己的破譯結果，並堅定地提出了自己的判斷：

信息來源極可能是代號“影子”的陸驍，可信度極高！

電話那頭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陸川能聽到領導沉重的呼吸聲，他握著聽筒的手心全是汗。

終於，省廳領導的聲音傳來，帶著前所未有的嚴肅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激動：“陸川同誌，信息收到。最高級別密碼驗證程序已啟動。你原地待命，保持通訊暢通。”

“是！”

陸川放下電話。等待的每一秒都無比煎熬。

他在辦公室裏來回踱步，點燃的香煙熏黃了手指。他的目光一次次落在那張兄弟倆的舊照片上。

大哥陸驍的笑容，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格外清晰。

大約半小時後，加密專線再次響起。

省廳領導的聲音斬釘截鐵：“密碼驗證通過！信息真實可靠！‘驚蟄行動’關鍵節點確認！”

“陸川同誌，命令你：按密碼指示，攜帶信物，三日後午時，親自前往南傘集‘阿帕茶攤’，接觸目標玉罕！‘影子’將全力協助此次接觸及後續行動！”

陸川感覺一股熱流衝上眼眶，他挺直胸膛，聲音鏗鏘有力：“是！保證完成任務！”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瞬，省廳領導的聲音忽然變得異常低沉，帶著一種隻有陸川才能聽懂的、穿越時空的沉重：“陸川，‘影子’讓我問你…界碑上的第三顆彈痕，還在嗎？”

轟——！

陸川的大腦一片空白！淚水瞬間模糊了視線，他死死咬住嘴唇才沒有哭出來。

界碑上的第三顆彈痕！

那是他和大哥陸驍少年時，偷偷跑到邊境線，大哥用他第一把訓練手槍，在界碑上留下的印記。

那是隻屬於他們兄弟倆的秘密，是他們約定“長大後一起守護這裏”的幼稚卻無比鄭重的誓言。

“在！”

陸川的聲音帶著無法抑製的哽咽，卻無比堅定：“它一直都在！就像…就像我們守護這裏的決心一樣，永遠不會消失！”

“好！”

省廳領導的聲音似乎也有一絲波動：“‘影子’的安全，是行動成敗的關鍵！記住，無論發生什麼，在最終收網前，他隻能是‘影子’！你…明白嗎？”

隻能是“影子”，不能是你哥！不能感情用事。這是領導的意思。

“明白！”陸川斬釘截鐵。他明白這命令的殘酷，也明白這信任的千鈞之重。

電話掛斷。辦公室裏隻剩下陸川粗重的喘息聲。

他緩緩走到窗前，窗外是無邊的夜色。

他攤開手掌，技術組已經根據他的要求和疤臉模糊描述，以及常見傣族飾品樣式推測，緊急製作了一枚盡可能逼真的孔雀銀胸針複製品。

冰冷的金屬在燈光下散發出幽微的光澤。他的另一隻手，則緊緊攥著那枚刻著“X072”的舊彈殼。

大哥…你在那龍潭虎穴之中，不僅活著，還在如此凶險的環境下，為我們找到了破局的“鑰匙”！這枚“孔雀”，是你遞出來的希望啊！

玉罕…你貼身佩戴的孔雀，竟成了連接光明的信物！

而那隻潛藏的“鼴鼠”，和毒巢深處的蝰蛇…這一次，我們兄弟聯手，定要將你們連根拔起！

黎明前的黑暗，似乎透出了一絲微弱卻無比堅韌的光。

陸川的眼神像鷹眼一樣銳利，燃燒著壓抑了三年、此刻終於可以噴薄而出的烈焰。

......

天蒙蒙亮，一輛沾滿泥汙、掛著外地牌照的舊皮卡悄悄地駛離了縣公安局後門。

駕駛座上，陸川已徹底變了一個人。

膚色被刻意塗得黝黑粗糙，下巴貼著濃密的絡腮胡，頭戴一頂磨損的寬簷遮陽帽，穿著洗得發白的靛藍粗布對襟褂子和寬鬆的土布褲，腳上是一雙沾著幹泥的解放鞋。

活脫脫一個常年奔波於邊境、收購山貨藥材的“馬幫客”。

副駕駛上放著一個半舊的竹背簍，裏麵雜亂地堆放著幾把草藥、幾塊礦石樣本，最底層，靜靜躺著那枚複製的孔雀銀胸針和一個微型錄音設備。

後座上，技術專家陳岸同樣做了偽裝。

他像個沉默的助手，膝蓋上放著一台經過偽裝的平板電腦，屏幕上分割顯示著南傘集的衛星地圖、玉罕可能出現的區域熱成像，以及加密通訊頻道。

“陸隊，南傘集到了。外圍監控顯示，比平時多了不少生麵孔，有帶家夥的。”陳岸的聲音冷靜中帶著警惕。

這一切都在陸川的預料之中。

昨夜他得到“影子”的最新確認，目標“畫眉”已於昨日被釋放，名義上是為了“新任務”尋找更好的茶葉樣本，但“黒蠍”肯定會派人監視，一定會形影不離。

這無疑是增加了這次接觸的風險，更可能像當初大家分析的一樣，這還是一個巨大的陷阱。

如果蝰蛇利用畫眉誘捕陸川，除掉這個心頭大患，這可是一個絕佳的機會！

但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這才是真正的陸川。

陸川將車停在集市外圍一個不起眼的角落。他背上竹簍，壓低帽簷，彙入了人流。

南傘集，這個緊鄰邊境的邊陲小鎮，如同一個巨大的、喧囂的、散發著複雜氣味的熔爐。

狹窄的街道兩旁擠滿了攤位，成堆的翡翠原石在晨光下泛著幽綠的誘惑。

散發著奇異藥香的根莖藤蔓雜亂堆放；色彩豔麗的傣錦、苗繡在風中招展；烤餌塊、炸昆蟲的油煙味混合著牲畜糞便和汗水的味道，濃烈地衝擊著感官。

各種方言、少數民族語言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片嘈雜的背景音。

陸川看似隨意地在一個賣草藥的攤位前駐足，用帶著外地口音的方言討價還價，眼角的餘光卻不動聲色地掃視著四周。

他看到了幾個腰間鼓鼓囊囊、眼神遊移的當地混混，也注意到了幾個穿著普通遊客裝束，但步履沉穩、目光銳利的精悍男子。

他們看似在挑選玉石，注意力卻始終若有若無地投向集市深處——

那裏，正是“阿帕茶攤”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