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平靜地等待手術刀落下。
“動手吧。”
鋒利的手術刀沿著我的顴骨慢慢劃下。
我全身止不住的發抖,死死咬住嘴唇,嘴裏充滿了血腥味。
豆大的汗水滾進我的皮肉,蟄得我錐心刺骨。
季辰淵居高臨下的看著我。
“沈雲安,說出空難的真相吧。”
“隻要你說了,我立馬讓醫生停手。”
我艱難地抬起發抖的手指,指了指自己心臟的位置。
“真相在這裏。”
季辰淵以為我在挑釁他,近乎歇斯底裏,眼底泛紅。
“我隻想要一個真相······”
“我想為我媽尋一個公道,為什麼······為什麼你不肯說啊······”
季辰淵的聲音越來越遠,巨大疼痛讓我昏死過去。
再醒來,我臉火辣辣的疼。
我下意識地伸手觸摸,卻發現我滿臉包著紗布。
思緒慢慢回到從前。
少年真誠熱烈。
“雲安,長痘痘有什麼的,不要容貌焦慮呀。
“雲安的臉,在我心裏是最最最好看的。”
“快來······親一下······”
季辰淵終歸是狠心把我的臉剜下來,
不過也沒關係,一個將死之人容貌是最不重要的。
門口傳來一陣響動,幾個瘋瘋癲癲的人尖叫地跑了過去。
季辰淵緊跟其後進來。
“沈雲安,你這個樣子出去別嚇著別人。”
“我把你送到了精神病院,你未來幾年都要在這裏度過了。”
“不過,隻要你說出真相,我就接你回家,既往不咎,還會給你請最好的醫生。”
我緩緩開口。
“辰淵,我等不到那天了。”
季辰淵的情緒徹底失控,拳頭重重砸在桌子上。
“沈雲安!你到底有沒有心!我媽是怎麼待你的?!”
“她把你的喜好都記在備忘錄裏,在你痛經的時候給你準備紅糖糕,在親戚麵前永遠維護你,你隨口一提的生日她都用心準備······”
“你在孤兒院感受過這些嗎?她是真的,把你當親女兒啊······”
婆婆對我恩重如山,我今生沒有辦法報答她的恩情了。
可是我不忍心讓季辰淵承受真相帶來的痛苦。
我是真的很想很想季辰淵永遠快樂生活下去。
我寧願他恨我,也好過讓他活在無盡的絕望裏。
“我記著婆婆的恩情。”
“婆婆祭日那天,一切都會結束,你會得償所願的。”
我輕聲說出這句話,內心一片悲涼。
我以為我會在精神病院裏慢慢度過生命的最後一刻。
可僅僅第二天,季辰淵就接我出院了。
走出醫院大門,刺眼的陽光讓我有些眩暈。
一輛黑色的賓利停在不遠處,季辰淵就靠在車門上,冷冷地看著我。
“你真是沒有心。”
我被他帶回了那棟熟悉的別墅。
我們住在同一個屋簷下,卻比陌生人還要疏遠。
季辰淵每晚都帶宋晚回來。
他讓我睡在他們主臥外的地毯上,為他們守夜。
我夜夜聽著裏麵傳來的曖昧不清的動靜,心碎了一地。
沒關係,一切都會過去的。
有人代替我陪伴季辰淵,我也可以放心了。
我照常睡在地毯上,等著季辰淵回來。
他喝得酩酊大醉,沒有帶宋晚回來。
腳步聲停在我麵前。
我閉著眼,假裝睡著。
他伸腳踢了踢我。
“起來,去客房。”
我睜開眼,默默起身,走進了旁邊那間許久未住的客房。
他跟了進來,反手鎖上了門。
“談談。”
他高大的身影籠罩著我,帶著濃重的酒氣。
這一次,他的姿態放得很低,甚至帶著一絲懇求。
“沈雲安,隻要你說出真相。”
“我可以讓宋晚永遠消失。”
“我名下那家航空公司,可以轉到你名下。”
“我甚至......可以公開向你道歉。”
這些條件,現在對我來說沒有任何意義。
我搖了搖頭。
他眼中最後一絲溫情消失殆盡,一把攥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將我的骨頭捏碎。
“是不是跟空難裏另一個幸存者有關?我那個商業對手,周鳴?”
“你們是不是早就串通好了?這是一場謀殺,對不對?”
我抬起頭,迎上他充血的眼睛。
“我不認識他。”
“空難周年祭那天,你會得到你想要的。”
他憤怒甩開我的手。
“又是這種鬼話!”
“我受夠了!沈雲安,如果你再用這種話敷衍我,我們就徹底兩斷!”
這是他最後的通牒。
我看著他,心如死灰。
“好。”
我轉身拉開床頭櫃的抽屜,從裏麵拿出一份早就準備好的離婚協議。
我拿起筆,在末尾簽上了自己的名字,沈雲安。
一筆一劃,像是用盡了餘生所有的力氣。
季辰淵看著那份簽好的協議,身體僵住,眼中的怒火瞬間被震驚和不可置信取代。
他死死地盯著我,像是不認識我一樣。
幾秒後,他一把奪過協議,轉身摔門而去。
“砰”的一聲,震得我心臟都跟著一顫。
當晚,他的律師就送來了正式的、已經生效的離婚判決書。
“季先生說,從此以後,你和季家再無任何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