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早上九點,陽光斜斜的灑在營房窗台上。
秦峰剛拉練完回來,汗水浸透他的訓練服,他端起搪瓷缸子喝了口水。
“有事兒?”
他看向薑萊萊,聲音冷冰冰的。
薑萊萊有心理準備,昨天自己罵了他一頓,他冷臉也是很正常的。
她決定開門見山,“你能借我一千塊錢麼?”
秦峰放下缸子,目光如刀尖一般刺向她,“怎麼個意思?上門來給我臉了是麼?”
......
這一大家子,沒一個好東西!
但為了錢,薑萊萊忍了。
“昨天是我嘴瓢。”
“你的提議,我回去好好想過。我現在給你兩個選擇,一,借我一千塊錢,以後你找魏嘉樹要......”
“第二,和我結婚的話,給我兩千,你不準往回要。”
聽完薑萊萊的話,秦峰笑出聲,指尖在桌沿敲了兩下。
“幾年不見,你個頭高了,心眼子也多了。”
“你找我借錢,是給我選擇?”
薑萊萊心口一噎。
敢情他原來見過原身!?
可原身是什麼腦子啊,竟然對秦峰沒有半點記憶!
但為了錢,薑萊萊隻能硬著頭皮,“沒錯,昨天可是你來找我的。我猜你挺著急結婚吧?”
“我給你一天時間考慮,過時不候。”
薑萊萊突然起身,轉身離去。
她心裏噗噗跳,手心沁出冷汗,萬一他要是一個不選,自己又去哪找住院費呢?
好在她的腳尖邁出大門的瞬間,秦峰叫住了她。
“你回來。”
薑萊萊裝作若無其事,不情不願的轉了個身。
“這麼快就選好了?”
秦峰沒順著他的話往下說。
“我記得,你和魏嘉樹約定的是三天吧?”
“怎麼了,這麼著急要錢?”
薑萊萊罕見的真情流露,眼睛瞬間紅了一大圈,“我爸住院了。”
“我掏不起住院費......”
“我要是不給你錢,你打算上哪籌住院費去啊?”秦峰好奇。
“我隻能......”
薑萊萊抽泣,看向自己的新棉鞋。
“我把鞋賣了......總能湊個塊八毛的......再不夠,褲子也賣了。我和我爸穿一條,有個人能出門就行......”
沉默片刻後,秦峰從抽屜裏抽出一個信封,壓在桌上。
“和我結婚。”
“這裏是一千塊錢,領證後再給你一千。不用你還。”
我的天!
薑萊萊瘋狂的憋著笑,心跳如鼓。
這當兵的真有錢啊!
有了這一千塊錢,薑振邦的醫藥費有了著落,就連生活費也有了!
她強壓住內心的狂喜,緩緩走過去要拿信封。
她順帶問,“咱們什麼時候領證?”
啪!
秦峰的手拍在信封上,力道沉穩。
“你怎麼不問問我,我為什麼要和你結婚呢?”
昨天晚上,薑萊萊還有興趣知道,但是現在,她沒興趣知道了。
拿到錢救人,才是關鍵。
她絲毫不懼,迎著秦峰的目光看了過去。
這男人長得真好,就算放在身邊看看也是好的。
更何況人家還給錢呢,付費讓自己看,還要啥自行車啊?
“拿別人手短,吃人家嘴軟。你想說就說,不想說我也不勉強。”
趁機,薑萊萊把信封抽了出來,“你放心,肯定會和你結婚的。”
秦峰抽出一支煙,壓在齒間輕輕的磨。
他低頭,目光落在薑萊萊的臉上,她長大了,這張臉卻一點兒也沒變......
秦風的心猛地一沉,呼吸急促起來。
他的思緒,飄到了上一世。
連薑萊萊自己也記不得,她曾經在那麼苦難的情況下,救過自己的命。
上一世,秦峰在執行秘密任務時被毒蛇咬傷。
恍惚間,他看見了一個姑娘,在暴雨中,央求過路的運輸車把自己送到醫院。
那司機怕惹麻煩,不願搭載一個來路不明的人。
是薑萊萊把縫在衣服裏的金戒指扯下來,求著司機,那人方才把自己送進了城裏的醫院。
昏死之前,秦風看見女孩的脖頸上,有一個紅色的痣,很像一顆心。
營房裏,秦風看向薑萊萊的脖頸,那顆痣還在,紅的耀眼。
他喉頭翻滾了一遭。
“你先去照顧你爸。我再找你。”
薑萊萊點了下頭,一陣風似的消失在部隊營房。
有了錢,一切都好辦了!
回醫院的路上,薑萊萊買了一罐麥乳精。
又繞了個彎子,買了兩斤豬頭肉,等交完了住院費,薑萊萊提著東西,鑽進薑振邦的病房。
病房裏,薑振邦瘋狂的抽鼻子。
“我好像聞到了肉味......”
他昏呼呼的躺在床上,說夢話。
薑萊萊撚起一塊肉,壓在薑振邦的鼻尖上,“不是夢,你睜眼睛看看…”
薑振邦的眼睛就像激光似的,倏地一聲射在了肥瘦相間的豬頭肉上。
他鼻子一伸,卡的一口咬住了肉。
吧唧吧唧幾口過後,他的眼睛開始發紅。
“真好吃啊,我,我小半年沒吃過肉了!“
薑萊萊聽得心酸,趕緊扶著薑振邦坐起來,把裝豬頭肉的報紙攤在他的腿上。
薑振邦不顧了,一口口抓著往嘴裏塞。
他一邊塞,還沒忘了薑萊萊。
“閨女,你也吃!”
薑萊萊毫無胃口。
半晌,他吃的滿嘴冒油。
他掏出枕頭下的手帕,就像紳士吃完西餐,一點點擦去嘴巴上的油…
“對了......”
“你哪來的錢買肉啊?”
薑振邦錢包裏就隻剩三塊多了,這一點他很清楚。
昨天忽然昏倒,也是被住院兩個字嚇得。
如今不僅住了院,還吃了肉,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他盯著女兒,眼巴巴的看著她。
“爸。我要嫁人了,這算是......”
薑萊萊斟酌詞彙。
定金不太合適。
彩禮?
這個詞挺好。
“這算是彩禮。”
一聽這話,薑振邦急得差點翻白眼。
“魏嘉樹?不行!”
“那家夥不是好人,你怎麼能嫁給他呢!你放心,爸爸賣血也養活你。”
說完這話,他開始摳嗓子眼,要把魏家的錢吐出來。
薑萊萊著急,壓著薑振邦。
“爸,不是魏嘉樹。”
“是魏嘉樹的小舅舅。他叫秦風,是部隊的。”
“啊?”
薑振邦瞬間愣在床上,豬頭肉也不香了,麥乳精他連看都懶得看了。
他使勁兒攥著女兒的手,一個大男人,眼淚劈裏啪啦的掉。
“萊萊!他們家沒一個好東西啊。”
“他是魏嘉樹的小舅舅,他怎麼能娶你?”
薑萊萊一把壓住薑振邦,他秦峰是魏嘉樹的小舅舅,又不是自己的小舅舅,嫁給他,其實也沒什麼!
“爸,他給我兩千塊的彩禮…”
“你想啊,兩千塊!”
“你的住院費也解決了,咱們還有房子住了,咱們再也不用睡大醬缸旁邊了啊?”
薑振邦眼底的喜悅轉身即逝。
他是窮,是落魄,但他不是畜生。
這麼做,和賣女兒有什麼區別?
薑振邦歎了口氣,擼起瘦成麻稈的胳膊,眼中全是篤定。
“把錢還給他,咱們不嫁,爸爸養活你!”
“爸爸一定能養活你!”
感動是感動的,但感動不能當飯吃。
薑萊萊扯住薑振邦,“爸,結婚隻是暫時的。”
“我想好了,我就跟他領證應個急。他給我錢,我把錢當做本錢去做買賣。”
“等掙了錢,我就還給他,我和他離婚!”
一聽女兒要做買賣,原本愁容滿臉的薑振邦,緊張的開始滴汗......…
女兒是有名的笨蛋。
從小,十以內的加減法學了大半年的笨蛋。
初中畢業,考不上高中的笨蛋。
就這樣的人,還要去做買賣?
他拚了命的搖頭,裝上馬達就能起飛的那種。
就在這時,大門前的光陰一暗。
薑萊萊順著光影望去,竟然看見了秦峰的臉。
隻見秦峰穿著筆挺的軍裝,拎著一兜子花花綠綠的營養品,站在門口,肩章在陽光下泛著冷光。
他的目光掃過薑振邦,最後落在了薑萊萊的臉上。
“怎麼?還沒結婚,就想著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