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皇極殿上的死寂,隻持續了短短數息。
當那一口口裝滿罪證的箱子被打開時,朱純臣就知道,他輸了,輸得一敗塗地。他輸給了這位年輕天子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雷霆手段。
但他不甘心!
作為世襲罔替的成國公,大明最頂級的勳貴,他骨子裏流淌著二百年的驕橫與跋扈。他猛地抬起頭,血紅的雙眼死死盯著龍椅上的朱由檢,發出一聲困獸般的嘶吼:
“陛下!我朱家先祖,曾為太宗皇帝擋過箭!你不能......你不能如此對我!”
他試圖用祖宗的功勞簿,做最後的掙紮。
“祖宗?”朱由檢笑了,那笑容裏滿是冰冷的殺意,“你的祖宗為國流血,而你,卻在吸食國家的血!你還有何麵目,提你的祖宗?”
他猛地一揮手,聲音如同炸雷,響徹大殿:
“錦衣衛都指揮使,駱養性!”
一直侍立在殿角的駱養性,聞聲出列,單膝跪地,聲音鏗鏘有力:“臣在!”
“朕命你,親率錦衣衛,即刻查封成國公府、定國公府、保國公府......所有涉案勳貴府邸!府內人等,無論主仆,一律拿下,關入詔獄,聽候發落!若有反抗者......”
朱由檢的目光掃過朱純臣那張因絕望而扭曲的臉,一字一頓地說道:
“格殺勿論!”
“臣,遵旨!”駱養性眼中精光一閃,領命而去。他等待這一天,已經很久了。這是錦衣衛擺脫東廠壓製,重振皇權親軍聲威的最好機會!
“東廠提督,魏忠賢!”朱由檢的聲音再次響起。
“奴婢在!”魏忠賢從陰影中走出,匍匐在地,臉上帶著一種病態的興奮。
“朕命你,率東廠番子,協辦抄家!所有查抄財物,登記造冊,一文一厘,都給朕清點清楚,悉數運入內承運庫!若有人敢私藏一針一線......”
“奴婢提頭來見!”魏忠賢獰笑著叩首。
皇帝,這是要用最酷烈的手段,將整個勳貴集團連根拔起!而他,將是這把屠刀上,最鋒利的刃!
“不!陛下!你不能這樣!我是國公!我是......”朱純臣還想嘶吼,兩名如狼似虎的殿前武士已經衝上前來,用一塊破布堵住了他的嘴,將他死死地按在冰冷的金磚之上。
其他涉案的勳貴,早已嚇得癱軟如泥,屎尿齊流,哪裏還有半分平日裏的威風。
一場史無前例的大清洗,就在這莊嚴肅穆的皇極殿上,以一種最蠻橫、最不講道理的方式,拉開了序幕。
......
半個時辰後,京城的天,變了。
無數的飛魚服、曳撒甲,如同黑色的潮水,從皇城中洶湧而出,直撲城西的勳貴聚居區。
馬蹄聲、甲胄碰撞聲,打破了京城清晨的寧靜。
駱養性一馬當先,手持聖旨,身後是數千名殺氣騰騰的錦衣衛緹騎。他們兵分多路,精準地包圍了一座又一座平日裏高不可攀的國公府、侯爺府。
緊隨其後的,是魏忠賢的東廠番子。他們比錦衣衛更直接,也更殘暴。麵對緊閉的府門,他們直接架起撞木,“轟”的一聲,便將那象征著百年榮耀的朱漆大門,撞得粉碎。
慘叫聲、哭喊聲、咒罵聲,在這些深宅大院裏此起彼伏。
有些府邸,選擇了束手就擒。府中的男女老幼,哭哭啼啼地被錦衣衛押解出來,鎖上鐐銬,如同牲畜一般被趕往詔獄。
而有些府邸,則選擇了負隅頑抗。
保國公府內,朱國弼仗著自己府中豢養了數百名家丁護院,竟手持利刃,叫囂著要“清君側,誅奸佞”。
然而,他麵對的,是魏忠賢親自率領的東廠精銳。
魏忠賢甚至沒有多說一句廢話,隻是陰冷地一揮手。
“嗖嗖嗖!”
數十支早已上弦的勁弩,從番子們手中射出。密集的箭雨之下,那些所謂的護院,不過是待宰的羔羊,瞬間便被射倒一片。
朱國弼自己,也被一箭射穿了大腿,慘叫著倒在血泊之中。
“拿下!”
魏忠賢的聲音,如同地獄的判官。
血腥的鎮壓,迅速瓦解了所有反抗的意誌。
一場毫不留情的洗劫,隨之展開。
箱籠被劈開,牆壁被鑿穿,地磚被撬起。金銀珠寶、古玩字畫、田契房契......所有值錢的東西,都被番子們如同餓狼般搜刮出來,堆積在院子裏,寶光閃耀,刺得人睜不開眼。
整個京城,都為之失聲。
百姓們躲在門縫後,驚恐而又帶著一絲快意地看著這一切。那些平日裏作威作福的老爺們,轉眼間就成了階下囚。
而文官們,則是個個噤若寒蟬。他們被皇帝這股不計後果的狠辣勁頭,徹底嚇住了。他們終於明白,這位年輕的天子,不是在開玩笑,他是真的敢掀桌子,真的敢殺人!
就在京城被這場血腥風暴席卷的同時。
另一支隊伍,正朝著城外的京營大營,疾馳而去。
為首的,是英國公張維賢。他身披一副久違的鎧甲,騎在高頭大馬之上,蒼老的麵容上,滿是肅殺之氣。
而在他身邊,護衛著他的,不再是京營的兵馬,而是一支人數不多,卻異常精悍的部隊。
他們統一穿著黑色的布麵甲,手持雪亮的斬馬刀,眼神銳利,行動間透著一股百戰精兵才有的悍勇之氣。
這是朱由檢密令許會,用內帑之銀,秘密招募並訓練的第一支完全屬於皇帝的私軍——勇衛營。
雖然隻有五百人,但他們將是張維賢接管京營,最堅實的後盾。
京營大營,此刻早已亂成了一鍋粥。
城裏的消息,如同長了翅膀一樣飛了進來。自己的主家被抄,將領被抓,這讓整個京營都陷入了巨大的恐慌和混亂之中。
數萬名兵卒,如同無頭的蒼蠅,被各自的百戶、千戶們,集中到了校場之上。
他們茫然地站著,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將會是怎樣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