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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那條短信,像一根淬了劇毒的冰錐,瞬間穿透了岑霧所有的冷靜。

威脅她可以。

羞辱她可以。

但拿她父親的遺物,拿他死後僅存的清白做要挾,不行。

絕對不行。

一股腥甜的鐵鏽味在口腔中炸開,是她咬破了嘴唇。

疼痛,反而讓她沸騰的血液瞬間冷卻下來,凝結成最鋒利的冰。

她沒有回複那個號碼。

也沒有刪除。

她隻是將手機屏幕熄滅,然後平靜地,點開了電腦上那個U盤的圖標。

文件夾裏,隻有一個視頻文件。

文件名簡單粗暴:舒天雄。

岑霧戴上耳機,點下了播放鍵。

畫麵開始,是在一個裝修奢華的私人會所包廂,偷拍的角度很刁鑽,應該是藏在吊燈的裝飾裏。

舒天雄正摟著一個年紀能做他女兒的嫩模,將一杯紅酒盡數倒在女孩的胸口,然後放肆大笑著,低頭去舔舐。

畫麵不堪入目。

岑霧麵無表情地快進。

視頻的後半段,包廂裏隻剩下舒天雄和另一個男人。

男人遞給舒天雄一份文件。

“舒董,‘遠舟科技’的賬目已經徹底做平了,資金轉了七手,最後進了您在開曼群島的離岸賬戶,絕對幹淨。”

岑霧的呼吸,停了。

遠舟科技!

就是那家讓她父親簽下偽造轉賬憑證的空殼公司!

她猛地按下暫停,死死地盯著畫麵裏那個男人的臉。

她不認識。

但她記住了這張臉。

視頻裏,舒天雄滿意地拍了拍男人的肩膀,從雪茄盒裏抽出一根,剪開,點燃,深深吸了一口。

“宏業資本那個姓岑的,處理得怎麼樣了?”

“您放心。”男人諂媚地笑,“君臨律所那邊,魏律師已經把所有證據鏈都做成了死局。姓岑的扛不住壓力,今天早上在看守所裏,自己了斷了。畏罪自殺,死無對證。”

舒天雄吐出一口濃白的煙霧,臉上露出一個殘忍又滿足的笑。

“好。”

“一個不識抬舉的臭會計,也敢擋我的路。”。

“從今天起,海市再無宏業資本,隻有我們舒家的天下。”

視頻到這裏,戛然而止。

耳機裏,隻剩下岑霧自己那瘋狂擂鼓的心跳聲。

原來如此。

原來是這樣。

父親的死,根本不是什麼內部構陷。

而是一場徹頭徹尾的,由舒天雄主導,君臨內部的魏衡做幫凶的,商業謀殺!

他們聯手做假賬,掏空宏業資本,再將所有的罪責,完美地推到父親頭上,最後逼死了他。

一石二鳥,幹淨利落。

巨大的悲慟和憤怒,像海嘯一樣,幾乎要將岑霧的理智吞沒。

她死死地攥著拳頭,指甲刺入掌心的劇痛,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東西。

不能倒下。

現在還不能。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將那段視頻,從頭到尾,又看了一遍。

然後,她將視頻和那個爆料帖子的鏈接,一起打包,發到了一個加密郵箱。

她拿起手機,撥通了那個三年來,從未聯係過的號碼。

電話隻響了一聲,就被接起。

“我是岑霧。”

“我知道。”電話那頭,是一個玩世不恭的年輕男聲,“我的大小姐,你終於想起我這個發小了?我還以為你死在哪了呢。”

“秦曜,幫我個忙。”岑霧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

“免談。”名叫秦曜的男人幹脆地拒絕,“三年前你家出事,我讓我爸撈你,你一聲不吭就消失了。現在打電話就是要我幫忙?岑霧,我秦曜不要麵子的嗎?”

“一個小時。”岑霧沒有理會他的抱怨,直接說,“一個小時之內,我要我發你的東西,傳遍全網。我要舒天雄這個名字,取代我,成為熱搜第一。”

秦曜沉默了。

他是海市傳媒巨頭秦家的獨子,最擅長的,就是操控輿論。

“你知不知道你在惹誰?”秦曜的聲音嚴肅起來,“舒天雄是條瘋狗。”

“我知道。”岑霧說,“我現在,比他更瘋。”

“......成交。”秦曜沒再廢話,“事成之後,請我喝酒。”

“好。”

掛了電話,岑霧拔掉U盤,將它放回口袋。

她站起身,走到辦公室的落地窗前。

窗外,是海市璀璨的夜景,車流如織,霓虹閃爍。

這座城市,吞噬了她父親的生命,也埋葬了她的青春。

從今天起,她要這座城市,連本帶利地,還回來。

辦公室裏間的門,悄無聲息地開了。

顧見嶼走了出來。

他換了一身居家的黑色絲質睡袍,領口微開,露出一小片冷白的皮膚,整個人少了幾分白日的淩厲,多了幾分深夜的慵懶和危險。

“處理完了?”他問。

岑霧沒有回頭:“顧律師一直在看戲?”

“不算精彩的戲。”顧見嶼走到她身邊,與她並肩而立,“舒天雄的手段,粗糙,且愚蠢。”

“的確。”岑霧表示認同,“他最大的愚蠢,就是給了我一個,必須把他徹底踩死的理由。”

顧見嶼的側過臉,看著她。

她的臉上還帶著淚痕未幹的蒼白,但那雙眼睛裏,卻燃燒著一種近乎毀滅的火焰。

很亮。

亮得驚人。

“你用了秦家的小子。”顧見嶼用的是陳述句。

岑霧並不意外他會知道。

“他是最快的刀。”

“你就不怕,引火燒身?”顧見嶼問,“秦家和舒家,可不怎麼對付。”

“火燒得越大,才越熱鬧。”岑霧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不是嗎?”

顧見嶼看著她,忽然低聲笑了。

他伸出手,用指腹,輕輕抹去了她臉上那道將幹未幹的淚痕。

他的指尖很涼。

觸感,卻像烙鐵。

岑霧的身體僵了一下,沒有躲。

“記住你現在的眼神。”顧見嶼收回手,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蠱惑人心的力量,“以後,不準再為任何人流淚。你的眼淚,太貴,不值得。”

說完,他轉身走回自己的辦公桌,從上鎖的抽屜裏,拿出了一個深藍色的文件夾,扔給了岑霧。

“你要的東西。”

岑霧接過來,打開。

裏麵是“宏業資本案”的全部原始卷宗。

沒有複印件,沒有刪改。

甚至連當年辦案人員在上麵標注的鉛筆字跡,都還清晰可見。

她一眼就看到了關鍵物證清單裏,那張轉賬憑證的編號。

後麵用紅筆標注著:原件,已由魏衡律師,於結案後,提交至檔案室封存。

“魏衡喜歡在自己的戰利品上,留下簽名。”顧見…

“魏衡喜歡在自己的戰利品上,留下簽名。”顧見嶼的聲音很淡,“這是他唯一的,也是最致命的習慣。”

岑霧合上卷宗,將它緊緊抱在懷裏。

“謝謝。”她說。

這是她第一次,對顧見嶼說謝謝。

“我給你的,是你應得的。”顧見嶼坐回他的椅子裏,“明天開始,我要看到魏衡,開始不安。”

“他會的。”岑霧說。

就在這時,岑霧的手機,瘋狂地震動起來。

秦曜的電話。

她接起來。

“我靠!岑霧!你給我的是什麼猛料!”秦曜的聲音亢奮到破音,“舒天雄完了!這次誰也救不了他!你快看熱搜!爆了!服務器都癱了!”

岑霧點開。

熱搜榜單的前十名,已經全部被舒天雄的名字和相關詞條霸占。

#舒天雄 遠舟科技#

#舒天雄 商業謀殺#

#宏業資本 岑長青 冤案#

#君臨律所 魏衡#

每一個詞條後麵,都跟著一個深紅色的“爆”字。

那個偷拍視頻,已經被剪輯成了無數個版本,配上了觸目驚心的標題,在全網病毒式地傳播。

而秦曜的團隊,更是深諳輿論之道。

他們第一時間,就將三年前岑長青“畏罪自殺”的新聞稿翻了出來,和這段視頻放在一起。

兩相對比,真相,不言而喻。

之前那個抹黑岑霧的帖子,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取而代之的,是山呼海嘯般的憤怒和同情。

“臥槽!這才是真相嗎?原來岑霧的爸爸是被人害死的!”

“舒天雄這個畜生!謀財害命!必須死刑!”

“還有那個叫魏衡的律師!他是幫凶!君臨律所必須給個說法!”

“怪不得舒雲漾要搞那個實習生,原來是做賊心虛,怕人家翻案啊!”

“求求了!一定要重查當年的案子!還岑長青一個清白!”

輿論,在短短一個小時內,徹底反轉。

舒天雄從一個高高在上的商業巨鱷,變成了一個人人喊打的殺人犯。

而岑霧,從一個“不擇手段的心機女”,變成了背負血海深仇的複仇者。

這一仗,她贏了。

贏得,幹脆,利落,且漂亮。

“嘟嘟嘟......”

辦公室的內線電話急促地響了起來。

顧見嶼接起,隻聽了一句,就掛斷了。

“樓下,被記者堵了。”他對岑霧說,“舒天雄的公關團隊,還有君臨的董事會,電話都快把我的手機打爆了。”

他看上去,卻沒有任何煩躁,反而帶著一絲欣賞的笑意。

“你比我想的,還要快。”

“是他們,太慢了。”岑霧將原始卷宗放進自己的包裏,“顧律師,我先走了。”

“走?”顧見嶼挑眉,“從正門走,你會被那些記者,生吞活剝。”

“那就不走正門。”

岑霧說完,徑直走向他辦公室裏間的休息室。

她推開另一扇門。

門後,是一部不為外人所知的,專屬於顧見嶼的私人電梯。

她回頭,看著顧見嶼。

“電梯的權限,能借我用一下嗎?顧律師。”

顧見嶼笑了。

他走到她麵前,從口袋裏拿出一張黑色的磁卡,放進了她的手心。

“這不是借。”

“從今天起,它也是你的了。”

磁卡冰冷,岑霧卻覺得有些燙手。

她沒有再多說,轉身走進了電梯。

電梯門合上的瞬間,她看見顧見嶼還站在那裏,深邃的眼眸,正一瞬不瞬地,看著自己。

電梯平穩下行,直通地下車庫的專屬車位。

岑霧走出電梯,手機再次響起。

是福伯。

“大小姐!”福伯的聲音激動又擔憂,“我看到新聞了!您......您這是要跟他們正麵開戰了?”

“是他們逼我的。”岑霧說。

“舒天雄那邊已經動用關係在壓熱搜了!而且我查到,魏衡今晚連夜飛了京城,應該是去找人了!”福伯的語氣充滿焦急,“大小姐,他們不會善罷甘休的!”

“我知道。”岑霧的腳步停在一輛黑色的邁巴赫前,那是顧見嶼的車。

“福伯,你繼續幫我查遠舟科技的資金去向。我要知道,那三千萬,除了舒天雄,還流進了誰的口袋。”

“好!您萬事小心!”

掛了電話,岑霧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車裏,還殘留著顧見嶼身上那股清冷的雪鬆氣味。

她發動車子,熟練地駛出地庫,彙入了海市深夜的車流。

她沒有回家。

而是開向了城郊的一處墓園。

父親的墓碑前,擺放著一束剛剛換上的,新鮮的白菊。

岑霧蹲下身,用手帕,仔仔細細地擦拭著墓碑上那張黑白照片。

“爸。”

她輕聲開口,聲音沙啞。

“我找到凶手了。”

“你再等等。很快,我就會讓他們,跪在這裏,給你磕頭認罪。”

她靠著冰冷的墓碑,坐了一夜。

天快亮時,她才發動車子,離開。

回到自己的小公寓,她衝了個澡,換了身衣服,將所有疲憊和悲傷,都鎖在了浴室的霧氣裏。

當她再次走出,又是那個冷靜自持,無堅不摧的岑霧。

她打開電腦,開始整理那份原始卷宗。

她知道,輿論的勝利隻是暫時的。

舒天雄和魏衡,很快就會反撲。

她必須在他們反撲之前,找到足以將他們一擊斃命的,法律證據。

上午九點,岑霧準時出現在君臨律所。

她一踏進辦公室,就感受到了與昨日截然不同的氣氛。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那是一種混雜著敬畏,恐懼,好奇,還有一絲諂媚的複雜眼神。

再也沒有人敢輕視她。

舒雲漾曾經的跟班,甚至主動上前,為她遞上了一杯剛買的咖啡。

“岑…岑律師,早上好。”

岑霧接過咖啡,淡淡地點了點頭:“早。”

她徑直走向顧見嶼的辦公室。

經過魏衡那間同樣是高級合夥人的辦公室時,她腳步未停,卻用餘光掃了一眼。

大門緊閉。

看來,福伯的消息沒錯。

魏衡,已經開始行動了。

推開顧見嶼辦公室的門,他已經到了。

男人穿著一身剪裁精良的銀灰色西裝,正靠在窗邊打電話,神情冷峻。

“壓是壓不住的。告訴董事會,君臨的名譽,我會親自拿回來。現在,讓他們閉嘴。”

他掛了電話,看向岑霧。

“睡得好嗎?”他問。

“很好。”岑霧將咖啡放到桌上,“魏衡不在。”

“他去京城,搬救兵了。”顧見嶼的語氣裏,聽不出一絲擔憂,“正好,也省得我再費心,把他從龜殼裏敲出來。”

他走到辦公桌前,將一份文件遞給岑霧。

“你現在,已經不是實習生了。”

“這是君臨準備為你召開的,第一場新聞發布會。時間,今天下午三點。你將作為宏業資本案的專項負責人,正式麵向所有媒體。”

岑霧接過那份流程表。

“你要我,做什麼?”她問。

“做什麼?”顧見嶼的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當然是做你最擅長的事。”

他俯下身,湊到她耳邊,聲音低沉,帶著一絲殘忍的誘惑。

“我要你當著所有媒體的麵,親手撕開魏衡那張偽善的臉,然後,向整個舒氏集團,正式宣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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