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謝清安還想挽回一下自己的顏麵，卻發現喉嚨幹澀，竟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家族的窘迫，蘇瑾玉的決絕，都讓他感到一陣陣窒息般的心慌。

事情議定，蘇瑾玉略一屈膝：“既如此，兒媳便先去處理門外之事與賬目交接了。”說罷，轉身便走。

謝清安下意識上前一步，想攔住她，低聲道：“瑾玉，我們......或許該談談......”

蘇瑾玉腳步未停，隻側身避開他試圖拉她的手，福了福身，語氣疏離冷淡。

“世子若無要事，恕我失陪，府裏一堆爛賬虧空，還等著我去清理盤算呢。”

她甚至未曾抬眼看他，便帶著碧螺徑直離去，留給他一個冷漠決絕的背影。

謝清安僵在原地，伸出的手懸在半空，臉上火辣辣的，仿佛被當眾扇了一記耳光。

與此同時，攝政王府書房內，蕭玦聽著暗衛的回稟。

“......屬下已經查明了，那日雲錦閣的女子，乃是國公府世子妃，蘇瑾玉。”

蕭玦摩挲著手中的和田玉扳指，眉梢微挑：“蘇瑾玉？蘇家那個女兒？”

“外界皆傳她性情溫順，甚至有些懦弱，在國公府中並不出眾。”

“是，”暗衛低頭，“屬下核實再三，確是此人，但其當日言行氣度，與傳聞判若兩人。”

蕭玦眼中掠過一絲極濃的興味，唇角微勾：“溫順？懦弱？有趣，當真有趣......”。

他沉吟片刻，“繼續留意這位世子妃，尤其是......她與國公府那潭渾水的關係。”

“是！”

而國公府內，孟傾回到自己暫居的小院，再也維持不住那副柔弱表象，猛地將桌上的一套官窯瓷盞掃落在地，摔得粉碎！

她的胸口劇烈起伏，眼中滿是怨毒與恐慌。

“蘇瑾玉！她竟然敢如此羞辱我！而且她此次回來，手段淩厲，目標明確，分明是要將我徹底踩入泥裏！”

孟傾隻能發出憤怒的低吼聲，恨不得吧蘇瑾玉剝皮拆筋。

不行，她絕不能坐以待斃！

是夜，荔香園內燈火未熄。

蘇瑾玉疲憊地揉著眉心，麵前攤開著剛剛接手的一堆混亂賬冊。

這時，窗外傳來極輕微的叩擊聲。

碧螺悄然引著一人入內，是洪掌櫃的心腹，遞上一封密信。

蘇瑾玉精神一振，立刻拆開，信上字跡潦草，內容卻讓她十分驚心。

“小姐，老奴已經查到玉礦流向的初步線索，近三年大部分產出玉石，並未入庫或正常發賣，皆由一夥身份神秘之人經手，通過多次轉運，最終流入京城一家神秘的商行。”

“此商行背景複雜，表麵經營百貨，暗地裏與前戶部尚書之多位舊部關聯甚密！”

前戶部尚書，便是孟傾之父了。

蘇瑾玉捏著信紙的手猛地收緊，指節泛白。

神秘商號，孟家舊部！

果然如此，那看似枯竭的玉礦，竟成了謝家向二皇子獻媚、同時肥了孟家舊部的工具。

而孟傾在這其中，又扮演了什麼角色？

寒意順著脊椎攀升，卻也讓她的眼神愈發銳利冰冷。

翌日清晨，蘇瑾玉端坐於議事廳上首，目光沉靜地掃過下方，垂手而立的各位管事。

晨光透過雕花窗欞，在她周身勾勒出一圈清冷的光暈。

她昨日剛以雷霆手段奪回中饋，今日便召集眾人，誰都明白，這將是一場變革的開始。

“即日起，府中一切用度，削減七成。”

她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遍廳堂每個角落，如玉石相擊，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

底下頓時響起一片壓抑的抽氣聲。

七成！這簡直是斷了所有人的奢靡之路。

蘇瑾玉無視眾人的反應，繼續道：“第一條，各院份例炭火，一律改用西山官礦所出的三等黑炭，即刻執行。”

她頓了頓，補充道：“若有用不慣的，可自行支取私銀添置上等銀骨炭，但一應花費，都不能不走公賬。”

這話分明是針對老夫人柳氏的，誰不知道柳氏冬日裏非銀骨炭不用，說是黑炭煙氣重，傷了她的貴體。

如今公中竟連這點體麵，都不給老夫人留了？

眾人心下駭然，這位世子妃現在的手段，比想象中還要淩厲。

“是！”眾人雖然咂舌，但還是老老實實的答應了下來。

畢竟誰都能看出來，蘇瑾玉現在和以前不一樣了，沒人敢直接去觸黴頭。

消息傳到柳氏耳中時，她正捧著暖手爐，聽著小曲兒。

聞言，她猛地將手中的汝窯茶盞擲在地上，碎瓷四濺。

“反了！真是反了！”她氣得渾身發抖，臉色鐵青。

“她蘇瑾玉算個什麼東西！竟敢克扣到我的頭上！”

柳氏當即帶著一群丫鬟婆子，氣勢洶洶地衝向謝國公的書房。

一進門便哭天搶地：“老爺！您可得為我做主啊！蘇氏那個賤蹄子，她是要凍死我啊！”

“連我用的銀骨炭都要克扣，讓我去用那起子嗆死人的黑炭！這府裏還有沒有規矩了？”

若是往常，謝國公見老妻如此，必會溫言安撫，嚴懲“不懂事”的兒媳。

可今時不同往日，想起昨日門前那些堵著要債的商戶，他隻覺得額角青筋突突直跳。

府庫空虛的窘境像一把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由不得他再縱容內宅的奢靡之風。

他煩躁地揮揮手，打斷了柳氏的哭訴。

“行了！府裏如今什麼光景你不知道？賬上早就空了！能省則省吧！”

“不過是些炭火，你暫且忍耐些時日！”謝國公的語氣冷硬，竟是沒有半分轉圜的餘地。

柳氏愣住了，難以置信地看著丈夫。

她原指望丈夫會為自己撐腰，卻沒料到換來如此冰冷的嗬斥。

柳氏的一顆心直墜下去，巨大的委屈和一種被拋棄的恐慌瞬間淹沒了她。

她癱坐在旁邊的繡墩上，嘴唇哆嗦著，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行了，你如此像什麼樣子，還不快把夫人扶回去！”

謝國公有些不忍看她失落的樣子，隻能迅速對著其他人揮了揮手，讓他們帶柳氏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