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看著黎北朔在我當年刻下“至死不渝”的橡樹下吻孟書寧。
無人機在空中拚出他們的名字。
他買下三顆隕石的命名權作為孟書寧的嫁妝。
“現在,請證婚人為新人致辭。”
我接過話筒,目光掃過他緊摟在她腰際的手。
“二十歲那年,有個窮小子在這裏對我說,等他有錢了,要在這裏給我辦最風光的婚禮。”
賓客席一陣騷動。
我輕笑。
“後來他真有錢了,卻在這裏娶小三。”
我走向孟書寧,高跟鞋踩住她三米長的頭紗。
撕裂聲響起的瞬間,黎北朔一把抓起園藝水管。
冷水混著泥漿狠狠衝在我臉上,灌進我張開的嘴裏。
死寂。
隻有水珠滴落的聲音。
假發被打濕,狼狽地歪在額前。
然後,不知是誰先沒憋住,噗嗤一聲笑出來。
“快看她的頭發......”
“原來是個禿子!”
我情緒再次失控。
剛確診癌症晚期沒多久時,他要帶孟書寧度蜜月。
我追到機場,聲音發抖:“黎北朔,我身體很不舒服,可能活不了......”
黎北朔停下腳步,轉身回來。
“阿靜,你知道的,我不喜歡有人威脅我。”
可他隻是端來一盤辣椒,紅的刺眼。
“不是不想我走嗎?吃完它。”
旁人斷定我不敢。
我一根接一根地往嘴裏塞。
辣意灼燒著食道,胃裏翻江倒海。
鮮血混著辣椒從嘴角溢出時,我還在為他開脫——
也許他隻是需要個台階下。
直到登機廣播響起,他頭也不回地摟著孟書寧走向安檢口。
原來隻是耍我。
後來我想,也許是因為我們沒有孩子。
我換上那件黎北朔曾經最喜歡的黑色真絲睡衣,走進他書房。
黎北朔隨手抓起一把椅子,橫在我麵前。
他擰眉,“照照鏡子。”
鏡子裏的人,臉色蠟黃,眼窩深陷,頭發枯得像堆稻草。
布料空蕩蕩地掛在我枯瘦的身體上。
這就是我。
怪不得他連碰都不願意碰我。
真醜啊。
孟書寧撫著孕肚輕笑。
“喬姐,你看看自己現在的樣子,脫光了也沒人想碰。”
我扯了扯嘴角,想笑一下。
卻猛地咳了起來。
鮮血如噴泉般從喉嚨湧出。
咳出的血濺在黎北朔的西裝袖口上。
我看著他驚愕的臉,世界隨之陷入黑暗。
再醒來時。
耳邊是醫生嚴肅的聲音。
“病人情況很不好,是胃癌晚期,需要立即......”
話沒說完,黎北朔一把奪過病曆,紙張狠狠摔在我臉上。
“裝!”他俯身掐住我的下巴,眼底滿是厭惡,“為了博關注,連癌症都敢偽造?”
我張了張嘴,喉嚨裏全是血腥味。
孟書寧挽住黎北朔手臂。
“喬姐身體一向很好,怎麼偏偏這時候得病呀?”
他冷笑。
“喬靜宜,你這種女人,除了裝病賣慘,還會什麼?”
我抿了抿幹裂的嘴唇。
“黎北朔......我真的......快死了......”
他抓起床頭的止痛藥,擰開瓶蓋,盡數倒進馬桶。
水流聲轟鳴。
我看著他轉身離去的背影,胃裏的劇痛刀絞般襲來。
後來啊。
我準備好蘸料,對聽著入神的萌萌笑笑。
“他嫌她太作,瘋了一樣自虐發癲,離了婚。”
“離婚後她開了家火鍋店,一邊賺錢,一邊看病。”
說到這,萌萌眼睛通紅地望向我。
“老板你知道這麼多細節,該不會,他的前妻就是你吧?”
我拿杯子的手停在半空。
塑料杯捏得微微變形。
過了很久,我才聽見自己的聲音:
“這麼明顯嗎?”
是啊,那個故事的傻瓜......就是我。
有人聽過我的故事,覺得我是個瘋婆子。
是,我砸過東西,當眾撕破臉,像個潑婦一樣又哭又喊。
因為那時候,我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剛剛離婚那陣,我被全行業封殺,方案也被孟書寧剽竊。
就連我爸媽也和我斷絕關係。
黎北朔有權有勢,一句話就能讓我閉嘴。
他知道這麼做會毀掉我,毀了我們多年的心血。
可他不當回事。
他甘願為孟書寧鏟平一切。
牆上的掛鐘還在走,我的眼眶還是幹的。
風鈴聲響。
黎北朔推門而入。
袖口露出包紮的紗布。
我把錢包遞過去時,他指尖劃過我手心。
“留著這個店名......就沒什麼想對我說?”
我抽回手,從櫃台抽出紙巾擦拭。
“改名太麻煩。”
“誰知道你給的分手費,夠不夠我用一輩子。”
黎北朔鬆了鬆領帶,眼神卻更緊。
“下周公司年會,你得來。”
“好歹也算是老員工了,你我都體麵些。”
老員工?
我被這稱呼氣笑了。
“我不會去的。”
萌萌翻了個白眼,把抹布摔得啪啪響。
她故意用身子擋住我。
防賊似的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請吧,黎先生。”
黎北朔目光壓下來,沒有商量的餘地。
“阿靜,別讓我親自來請。我的耐心有限。”
他轉身時,我看見紗布滲出血跡。
我忽然想起他那天的奮不顧身。
從年少到現在,我們糾纏了十多年。
連他的身體都記住了要保護我。
可傷我至深的,卻是他。